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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軍第四將劉延慶,已經領受了新得命令走出來,卻看到大道上突然馳過插著小旗的數騎信兵,不由多看了幾眼,卻發現了自己熟悉的旗號。
一面是從屬於新軍左廂游擊部,大團紅色火焰中交叉著兩隻銀色雷霆的風雷旗,以及另一面數團粉色肉墊的貓爪旗,這也意味著,這不是普通的例行通報往來,而是主將附署保證的要緊事項。
不由讓他心中一動,停下腳步。
「去打聽一下……」
他對著親隨吩咐道。
「有什麼事情發生……」
前沿軍行司的臨時駐地中,一個負責傳奏的高級武官,將一份眷抄過的附件,放在某位輪值的行軍長史案前。
「是新軍第六將的急奏……」
這位長史翻看了一下,拿起來走到裡間的位置,對著兩位當值的帥臣道。
「是使君吩咐過的,所以特來稟告一聲……」
「哦,怎的說來……」
其中一位抬起眼皮道。
「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
「新軍左廂日前在毫州北境,擊破了一隻來自河東的邊兵,殺獲總計六千人……」
長史頓了一下又道。
「是以請求行司增援毫州,鞏固接壤防要,以防後續的北朝人馬……」
「河東?那不是中路軍的攻略方向麼?」
這位帥臣垂下眼睛嘀咕道。
「難道是越境來襲的……還有呢……」
「此外,左廂部與過境的江西招討部,因為斬獲而起了紛爭,扣下了對方一團人……」
長史繼續道來。
「這麼說,中路軍的人馬,已經開始伸手過來了麼……」
另一名沒開口的帥臣突然道,相比前一個消息,這位顯然更在乎後面的內容。
「這個羅有德,就算放到了邊緣之地,也不見得消停麼?」
「若是中路行司有人前來交涉,就告訴他們……」
「新軍乃是直屬資序,帥司只有調遣之權,須得向大本營去申訴好了……」
半晌之後,這份奏報,就被放到軍前架閣庫,數量最大的日常類存檔里去。
……
當久違的戰火,終於逼近了徐州城後,城中刻意維持出來的十幾年虛假的和平和安寧,也終於被打破。
他們可以假裝遺忘和忽略城內城外的差別,但卻不能對逼近的敵人,無動於衷。
身陷囹圄中蔡元長,也從滿是腐臭、霉味和陰暗潮濕的,慢慢的走了出來,緩緩的舒展著身體迎接著久違的陽光和新鮮的空氣。
昔日聚會的東林社和前面的小印坊,早已經被荒廢坍塌不堪了,只剩下枯敗的藤架和那對剝落斑駁的門楹:風雨家國幾個依稀大字。
他突然發現自己已經無處可回了,一直扶持他的長輩,被成為福建子的蔡氏大老,前年已經不在了,隨之而去的是聚攏在權勢周圍的門人黨羽,而作為曾經給老使君倚重的閩人黨,也在年富少壯的留後,所掌權的徐州政權中,逐漸失勢而自顧不暇。
曾經的吟詩唱和,文會游宴,就像是一場荒唐的迷夢,猶然還在昨日卻已經不可追思了。
所幸小院內還有一件房間尚未塌漏,稍微收拾修繕後就可住人,雖然滿是塵土和霉味,但是總比牢獄裡那些中年都是濕漉漉的稻草好。
深陷囹圄的歲月,讓這位曾經居體養氣的貴公子,變得形容消瘦,而落下不少毛病來。所以他也沒有資格挑剔什麼了。
他暫時就在這裡安置下來,慢慢的思索自己的前程和未來。
趙元鎮、李泰定、胡邦衡,一張張面孔在他記憶力閃過,最後定格在李伯紀身上,他已經不怎麼怨恨這位,背後舉告自己的人了,因為他也為自己的錯誤,付出了慘重的代價。
曾經以為憑文才和理想,以及一點人脈淵源下的自身努力,就可以接近和獲得所需權勢,然後通過在上位者身邊的影響和努力,吸引這世道中為數不多還有良知的人才和有識之士,可以試圖一點點的改變這個,武夫肆意魚肉強橫的世道。
然後,那些人用刀劍的強權,輕而易舉的就破壞了奪走了他所努力的一切,並給他上了尤為現實的一課,再好的抱負和理想,也要用刀劍來維護和保障的。
……
廣府的夏末,依舊是熱力逼人,炎炎烈日的灼烤之下,庭院中的花木也禁不住耷拉下來,只剩下蟬蟲有氣無力的嘶鳴著。
羅氏大宅,幾個女孩兒都聚集在裝了水力空調的冷室里納涼。
「什麼時候才能回來啊……」
羅璐璐不顧體面的,在冰涼的木質地面上,做出一個四體前屈的失意狀。
「都感覺去了好久啦……」
「好想好想抱著……」
抱頭蹲環抱這膝蓋,埋著腦袋低聲的呢喃道。
「你想又有什麼用……」
一個聲音吐槽道,卻是乘機躺在地上伸展手腳,開始打滾的羅璐璐。
「反正你又不像綰娘,只能看又不能用……」
「誰……誰……誰說我不能……我也可以……」
抱頭蹲有些臉紅耳熱的努力分辨道。
「你能給哥哥生孩子麼……」
好吧,羅璐璐的一句話直中要害,抱頭蹲的小臉,一下子垮了下來,重新陷入各種糾結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