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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調低向下發炮麼……」
我對著郭都尉開口道。
「沒試過……」
他臉色變了邊沒開口,身旁卻有人回答道。
「那就試一下……」
我將說話的那人點出來。
「你來幫忙……」
然後似乎我殺人的餘威猶在,真的有人去試了。位置最外的一門炮組,在標兵隊的威逼下,木排和擋板被推倒,格外漫長的裝填和塞實之後,炮身頂向前斜斜下放,只聽得拉下引線。
震耳欲聾的轟然一聲,塵土飛揚,地面顫顫,耳鳴嗡嗡之中,我見到一個黑色物體的軌跡殘影,直接掠過努力奮戰的白兵隊頭頂,沒入土中,我「可惜」兩字方在腦中電光火石而過。
然後就見斗大的彈丸,在四分五裂的碎片中斜斜彈跳起來,然後一頭撞入那些被炮響所震憾然的人群中,將當頭一個披甲持盾的高大威猛軍將,連人帶牌猛地撕裂開來,然後順勢努力靠攏掩護的人叢中犁出一條血肉模糊的蛇形軌跡。
遭此打擊,那些強襲敵軍的士氣和攻勢像是被打斷了某個關鍵,頓時一窒變得滯塞起來,甚至還有些不知所措叫喊起來。然後重組的殘餘射聲隊,在辛稼軒的帶領下也趕到右側,對著坡上的敵軍攢射起來,左翼的矛手和白兵隊也爬坡增援了上來。
這時敵軍後方也出現了新的變故,奉命帶隊在外圍機動的韓良臣,不知道什麼時候帶著第一教導隊,已經衝到這隻敵軍側後方,下馬列隊,兩三輪排射之後,就成了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因為採取的多橫隊批次輪射,實際火力密度有限,每輪真正中彈倒地的不過寥寥十數人,但是對於感覺到後方受到攻擊的敵軍來說,就好像是收到大隊人馬連綿不絕的射擊,而蹦斷最後一點堅持和士氣。
可惜我的人馬也已經精疲力竭,只能靠韓良臣那隻不這麼合格的騎兵,來進一步擴大戰果。儘管如此。
看著那些學著衝下土坡的白兵隊和矛手,熱血上頭拖著火銃追上去,用沉重的實木槍托像是揮棍掄錘一樣的,將背對逃亡的敵兵紛紛擊倒的銃兵們,我還忍不住嘴角抽搐了起來,再次下定決心,一定要把刺刀這東西給搞出來先。
「突襲西壘的雄武跳蕩營完了……」
見到這前後反差的一幕,站在城樓上觀望助威擂鼓吆喝的守軍,也不免有些失聲。
「柳都虞侯以下,盡數殉難……」
天南行宮被稱為銀安殿的小朝堂里,稀稀拉拉十數名文武環列之下,滿臉鬍子拉渣,形容憔悴的寧海公,得到最後一路的這個回報,幾乎將玉杯被捏碎,崩裂在臉上劃出一個小血口來。
「難道他們遇上了埋伏的虞侯軍或是親直營麼……」
他一把踢開試圖上前,替他擦拭包紮的侍女,緊聲道。
「誰能告訴孤……」
左右一片噤聲,許久才有人道。
「對方的旗號是,龍州團左……」
「你想告訴孤,派去奪壘的敢死之士,是被區區一部外藩團練給挫折了的麼……」
這次就沒有人能再次回答他了。
第158章 不該來的
這一戰打的有點慘,因為到了最後敵軍潰散奔逃,也沒有見任何友軍來支援,反而嚴重得罪了那隻神機軍。不過這對我來說反而無所謂了。
活下來並打退了敵人才是最要緊的。
其中直接與敵軍接戰的矛隊和白兵隊傷亡最重,雖然是補充起來相對容易的兩個大眾兵種,但三百多號人的傷亡簡直就是傷筋動骨了。
我帶來的兩支矛隊之一幾乎全滅,兩隻白兵隊也損失過半,就算是支援的射聲隊,在脫離和接觸過程中,也有人因為跟不上號令,而造成若干傷亡。
六隻銃隊合計也有一百多號的傷亡,其中死了四十多個,主要是敵軍中部分用弓箭拋射的反擊,所造成的,其他則是爆膛,或是驚亂之下扭傷,摔傷,等其他因素造成的,就不一而數了。
此外,他們臨陣表現也不可避免的有些生澀,在敵人的威脅和驚嚇之下,射擊速率比起訓練時就慢上許多,更別說就算有實戰老兵的帶領,對於射程和批次的掌握,火力的展開程度和臨陣反應,也還是嚴重經驗不足,經常出現搶射和錯發,但相信經過這一戰後,會有所改善。
相比之下,風卷旗他們這批老兵,在戰陣步驟的表現就可圈可點了,畢竟是在民風強悍的閩中山地,拼鬥出來的實戰派,在近戰肉搏的切入點上把握得當,挽救和緩解了兩度的危機。
辛稼軒帶來的這批武學出身的士官,臨場應對也還行,雖然有點教條死板,但是血肉橫飛的傷亡面前,幾乎沒有人逃跑或是後退,說他們是呆頭鳥也好,實際被嚇傻了也好,這就是個事實。
臨陣對應表現最好的是韓良臣,這並不出人意料,只是我平時分派給他的授權有限,沒法發揮更多的作用。
因此表現最平平的,反而是我帶出來的這批藩生子、國人之屬,甚至還有些怯場。
不過按照總教習韓良臣的說法,他們大多數人至少面敵沒有第一時間逃跑,還能扣發得下手中的武器反擊,可見平時花大力氣操練教導的成效,至少讓有些東西已經滲透到他們,條件反射的本能中去。
用某種心理安慰的話說,多少也有成為精卒強兵的雛形和潛力了。為此在戰後,我不顧疲累讓各部自行總結了一堆需要改善的東西和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