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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覺之中,像老鼠啃噬一樣的習習聲,從我的臂彎里冒出來,抱頭蹲綣我懷裡,抽泣的已經發不出聲音來了。

  感覺到我身體的反應,她幾乎是欣喜若款的抱緊我的身體,用頭像是黏人小貓一樣死命的磨蹭著,來表達自己的情緒和心懷。

  然後我才接著微弱的餘光,打量這周圍的環境。

  文武大聖大廣孝皇帝的神牌,恰好擋住壓在我頭頂上的斗拱,蓮花寶瓶雲紋的垂頭,經過了歲月的磨損,還依稀可見。

  飛了好半天,才養足氣力,推開壓在側上方的木件。又找到了其他幾個趴在地上的人。

  陳夫人額角被打破了,流了一攤血,當時摸過口鼻,卻還有呼吸,其他人也大同小異。

  不知道是不是冥冥自有天意,先被撞倒的神龕,卻無意間在塌陷的瓦頂下,保護了我們絕大多數人。

  半晌之後,一大塊木樑被推開,爬出幾個相互攙扶著像泥猴一樣的人,看著各自狼狽的樣子,卻是百感交集的想笑卻是笑不出聲音來。

  雨已經停了,絲絲縷縷的陽光,從厚厚的雲幕中,漏了出來,讓濕潤而粘稠的空氣,慢慢變得清淡起來。

  除了我們,倒塌的神堂廢墟內,似乎已經沒有其他活人的跡象。只剩下靜悄悄的一片死寂,連帶從石階一起鋪到神堂之中,那些個死態各異的賊人屍體,也再沒有人來收拾過,就這麼橫七豎八暴露的野外。

  就像是一副綺麗而殘酷的末日畫卷,將我們和不知名的敵人最後的努力,都一起埋葬掉的巨大墳墓。

  有生自然有死,那個老僕被抬出來後就死掉了,似乎是因為這場戰鬥幾乎用光了他所有的生命力。

  崔屠子抱著廢墟里露出來,只剩下半截身體的尹小眼,嚎啕大哭的,就像是一個絮絮叨叨的婦人一樣,喃喃自語的多年往事,包括這個孩子其實是他與鄰家婆娘私通的私生子,被送到他身邊做學徒,那種驚喜而手足無措的複雜心情云云。

  韓良臣稍稍恢復些體力,就一聲不響的走到外邊去,替我們警戒巡哨。

  陳夫人和僅存的三名親隨,我和抱頭蹲,再加上韓良臣、崔屠子、錢水寧、燕九兒四人,最後只湊成十個倖存者。

  聯手雙方的力量對比,則似乎發生某種微妙的變化,不過這念頭也有一閃而逝,就被現實的需要給丟在腦後,在這種情況下,我們還是有相互依存的需求。

  於是呼,我們重新分工,尚有餘力的男人們,開翻找廢墟里可用的東西,女人和傷員們,則去搜索那些賊人身上的遺物,然後在地上堆成一堆。

  火堆在廢墟上重新生了起來,烤乾了地面的濕氣,也重新暖和了身心俱疲的我們。

  「有人……」

  正在廢墟上撿干木柴的抱頭蹲,突然像只受驚的小貓般跳了起來,飛奔過來緊緊的抱住我。

  還有賊人活著,我們如臨大敵的圍了上去,搬開一堆爛瓦,發現底下木構架中,居然傳來的是,某種變調的呻吟和咒罵的聲音,翻開一看,居然是伯符。

  他全身幾乎沒有一塊好肉,被泥土混合著血肉粘滿全身,但是就這麼頑強的活著,甚至還能神志清晰的罵娘。

  當我一點點的挑出他傷口中的泥垢和異物,然後縫合起來的時候。

  「老子可了是凶鳥伯符,怎麼會輕易死掉……」

  他頭上留著豆大的汗滴,咬著牙齒如此道。

  「要死也只能死在娘們肚皮上啊……啊啊啊……」

  雖然留在室內牆角的紅老虎和灰熊貓也沒有能倖免,被壓成了難以分辨的大片肉醬。

  但是由於它們充當了某種程度上的肉墊,我的行禮,包括冒充大夫的那套用具行頭,居然還沒有被壓壞,重新挖了出來。

  然後我們還有更加幸運的發現,燕九兒在山丘下的林子裡,找到了一些栓在比較結實的樹上,而沒有能跑散掉的馬匹,顯然是賊人騎乘而來的代步工具。以及另外一些,被殺掉滅口的商旅什麼的屍體。

  只是馬鐙鞍具上面,被挫掉的明顯是屬於軍工制式的徽記,以及一些行囊里發現的東西,讓人心中各位沉甸甸的。

  但至少活下來的十一個人,乾糧和騎乘用具都有了,除了被改造成拖拉擔架的兩匹馬外,甚至還有多出來的三匹作為馱運或是輪替載具,於是紅老虎七世和灰熊貓三世再度誕生了。

  草草的果腹和收拾之後,我們就重新踏上了行程。

  我們必須儘快離開這裡,誰知道那些賊人是否有逃離的同伴,或是派出的報信者,會引來更多的麻煩和後手的威脅。

  片刻之後。

  獨松嶺?我看著山口的石碑,拍馬離開了這齣讓人留下太多傷痛,也讓我的野望和雄心差點隕落埋沒的,天目山下的籍籍無名之地。

  翻過天目山麓邊緣的最後一點,我們算是進入杭州,或者說臨安縣的境內,無所不在的水鄉河網,就像是大地的脈絡一樣,散布在一望無野的江南平原上。

  雖然仍有兵火和荒蕪的痕跡,但至少偶遇的道途行人,並不像湖州境內那樣,普遍性的面有菜色。

  半天之後,臨安縣城,就在我們面前,這是一個大縣,在傳統望要上中下的五等中,屬於上縣和望縣的格局。

  我們並未進城,只是陳夫人派出了她的一個親隨,就像是被煙燻的蜂巢一般,湧出成群結隊的軍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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