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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對了。肉-欲。

  但也就到此為止嗎?陶央的思緒陷入了阻塞。並非不願意以迎合欲望來獲取他的滿足,他衡量後確定自己對楚松落感情的權重,得出結論——即使是在保持完整理智的狀況下,想到“楚松落想要他”這個事情,陶央仍然是興奮而渴望的。所以這是可以輕易地達成的目標,故而也絕對不是楚松落的真意。

  他到底想要什麼?

  陶央漸漸形成了一個揣測,但這樣的猜測太過於荒謬——但他轉念一想,是的,假如建立在某項前提之下的話,那就……可以成立了。

  ***

  陶央做了一個很奇怪的夢。

  夢裡狐狸楚松落逮到了兔子陶央,笑眯眯地要兔子猜自己最喜歡吃它哪裡的肉。兔子陶央慌張極了,好不容易逃開了狐狸楚松落鋒銳的爪子,卻還沒跑開幾步就又被按到了爪子之下,狐狸慢條斯理地舔了舔兔子敏感的長耳朵,問它:“現在再來猜一猜,我最喜歡吃你哪裡的肉?”

  哎呀,這狐狸火紅的毛色是多麼的光亮好看,油滑柔順的毛無一絲異色,也沒一點打結的地方。兔子陶央不禁看呆了——這可真是只好看的狐狸!它怔怔地說:“我、我不知道……”

  狐狸仿佛早就吃飽了,根本不在意口腹之慾,只在意享受。它放開爪子,叮囑兔子快點跑,仔細想想到底獻上哪塊肉能讓狐狸大人它開心一些。

  兔子一邊驚慌失措地逃跑一邊想,不管猜沒猜到自己都得被吃掉呀?為什麼還要費力猜這個?

  狐狸困惑地說:“你幹嘛憂愁這個?難道這不是很明顯的嗎?——我吃過無數隻兔子,但只要你滿足我的要求,你就會變成特殊的那一隻兔子呀。”狐狸又笑眯眯地安撫它:“別擔心,我可是個守信用的好狐狸,一定會記得你的。

  兔子陶央驚慌地跑起來,跑啊跑啊,一不留神就撞到了樹樁上。陶央嚇得一下子睜開了眼睛,這才從夢中脫離,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

  為了驗證自己的猜想,陶央開始主動讀取與每一個楚松落的“回憶”。

  億萬年寒冬的風雪之中相遇的半精靈少年與沉默寡言的寒冬領主。前世今生的無數糾葛之中陷入無盡的自卑與醜惡自責的師徒之戀。隔著宇宙與時間的長河在不同的流速中失去彼此的戀人。自我詛咒歸入億載星河的宿命長流的精靈與失去一切的龍。……很多時候的故事是無法概括的,最為廉價的愛情與恨意糾葛,自卑也好狂妄也好貪婪也好野心也好,諸多無可選擇之中無論有怎樣的相愛,結局總是要分離。

  必然的並非相愛。

  ——必然的是分離。

  如果楚松落所謀求的不是愛慕,而是分離——

  那就意味著,他清晰地知道每一個世界到底發生著什麼樣的事情。他可以選擇自己的身份,謀劃好最初的邂逅,精心策劃痛入骨髓的愛與恨,仿佛熟悉地形的指揮官,將一切要素調動,只為獲得一場又一場絕望的落幕。

  有誰在為這落幕喝彩麼?至於他竟然如此投入。

  抑或是他迫不得已?

  那麼我呢?——一個普通的、人生中從來沒有過任何一絲半點出彩之處的平凡人類。我為什麼能被選中來到這個遊戲裡?

  劇情線推到了最後,大主教向陶央露出面容——

  儘管五官身形氣質都不同,但陶央清晰地明白這就是楚松落。

  劇情任務是殺掉大主教。

  ……來了。沉淪的愛意之後是絕望的分離,這就是楚松落所謀求的麼?

  陶央持起巨劍。

  第58章道別

  巨劍所揚起的氣流破開空氣,萬鈞之勢垂然之下,風聲一瞬間變得銳利而帶有尖銳的線條,這由楚松落自己的力量所加持的巨劍斬向的——

  ——本來應當就是楚松落自身。

  然而落劍之處被偏開了。

  金枝繁多的吊燈吱呀晃動,煙塵落下,大主教的身影漸漸顯現。陶央擲巨劍於一旁,緊抿嘴唇,為自己接下來所說的話的荒唐可笑感到一陣恍惚眩暈。

  “楚松落。”他根本不再在意大主教的身份,直接叫破他的名字。

  “假如我從來沒有詢問過你的身份,那麼此刻我大概已經滿懷信心地將你斬於劍下,然後發現真相,像亞當、像微生嘉木他們一樣痛苦絕望,陷入漫無止境的黑暗。”他停頓了一下,略帶苦澀地微笑道:”暫且讓我把我和他們歸於‘我們’這個詞裡吧——”

  “如果……我們的絕望是你的謀求——那就是說,不僅僅是卡牌,你以什麼樣的方式、什麼樣的身份出現在我們的視野里,發展出什麼樣的事情,都是你所計劃好的。你不屬於我們任何一個人的世界,並且知道我們所有人的命運。我原先只以為你是突破了人類限制的數據,卻沒想到你要更為遙遠一些。”

  眼睛微微彎著,臉頰的肌肉向上運動,唇角挑起來,露出兩排潔白的牙齒——毫無疑問,這是與本能的笑容毫無差異之處的一個笑容。但若論真誠,陶央卻下意識地要否定這笑容的可信性。

  “猜得很不錯嘛。”

  這樣說著,只是在他普通地眨一眨眼睛的那一瞬間,剛剛還在身旁呆滯地待機的三個同伴、倒在地上的衛兵、作為中等BOSS出場的神父團都消失不見了。與此同時,這個世界裡能被感觸到的一切——時間也好、距離也好。氣味、溫度、光線都於一瞬間消失不見。難以用言語描述的混沌的狀態之中,楚松落帶著笑容做出歡迎的姿勢:“歡迎來到我的內部——啊,當然,是精神性的。”他打了一個響指,由此就有了一個椅子憑空出現。姿態散漫的隨便倚靠上去,他交疊起雙腿,自說自話地鼓掌歡慶,“pinpon——答疑時間到啦!”

  “其他人——其他的一切呢?”

  對於這個問題,男人露出了誇張的驚訝,挑起了眉毛。

  “誒——還沒有察覺到麼?——你才是主角呀,其他人怎樣,都是無關緊要的。”

  雖然已經隱隱有了猜測,但得到這個回答的一瞬間,心臟仿佛從高處落下一般狠狠下墜,連呼吸都困難了一瞬間。陶央不可置信地嘴唇動了一動,猶豫再三阻塞喉頭,才終於能問出:“……為什麼,是我?”

  “思考這個問題可沒有什麼意思。”楚松落懶洋洋地單手支著下頜回答,“好比出身和容貌由父母決定,你的主角位一樣是不可選擇的。覺得自己不配麼?矯作罷了。瞻前顧後猶豫在這裡,倒不如為你的身份感到榮耀,趁此機會給我相襯的表現吧。”

  “……那麼,我已經錯過了那個機會——殺死你的機會。”陶央問道:“殺了你,但你不會死亡,只是去尋找別的主角,然後我會陷入絕望的黑暗。或者說我的絕望才是你離開的條件?像這遊戲每張地圖有一個BOSS一樣,我就是這張地圖上你需要攻克的BOSS嗎?”

  楚松落略帶惡意地笑道:“不不不,直接殺了你也可以達成離開的條件喔?”

  陶央抿了抿唇,問道:“那麼,你要殺了我麼?”

  縱然十分緊張,他再三考量,卻覺得乾脆利落的死亡也會好過絕望。

  楚松落垂下肩膀,露出有一點失望的神情。

  “我已經告訴你這麼多例外,何必還要妄自菲薄呢?大費周章給你這麼多的提示,還沒進行揭秘就直接殺了你麼?這可不太划算。”他略略停頓了一下,仿佛想到了什麼一樣拍手笑道,“對了,來猜謎吧!——這樣,我們的對話看上去也不會過於無聊,變成一個人滔滔不絕的自言自語。”

  “……看上去?有誰在看嗎?”陶央敏銳地捕捉到這個詞。

  “不要急嘛。”楚松落笑吟吟地道,“那可是下一階段的問題。”

  終於連枯燥地坐著都開始覺得無聊了麼?他繞著陶央開始踱步,“有一種生物,開花以吸引能量來供給自己的機體運轉,花開花落周期運轉,從無例外。這種生物也並不是沒有思想,只是要億萬個同類公用一個思維,彼此毫無隱瞞,決定全部同一——也就是說,沒有自由意志。”

  “猜猜看——這是什麼?”

  “……”

  陶央毫無頭緒,因而沉默不語。

  楚松落為此誇張地耷拉下來肩膀,失落又失望,“那好吧,謎底揭曉?”

  “dangdangdang!”他自己做著音效,歪了歪頭,笑著向陶央道:“這是‘世界’啊!那世界所開的花,就是世界的固有劇情,而你呢,就是守衛著能量倉庫的大門。”

  “破開這個大門,有固定的密碼。我呢,就是這種連倉庫都給毀掉的搶劫能量的慣犯二代。具體來源連我也不太明白,總之是以人類為基礎開始進行的自我改造。不過竊取‘世界’的能量有一種不可忽視的風險——就是一不留神就有可能失去個人意志,變成著龐大的思維群體的一部分。”

  “為了防止這種風險,我的前一代給自己上的保險是擁有感情,他會對每一個主角抱有不同的情感,然後在逃離能量崩潰的倉庫的時候以斬斷捨棄這種情感的痛感來提醒自己仍然抱有個人意志;但是這顯然粗糙而不可信啦,不然這個身份怎麼會到我身上?”

  楚松落嘆氣道,“看來變成我的個人演講已經無法避免——接著原本的話題來講,顯然由於毫無必要的愛,他慷慨地幫我也上了保險鎖。鑑於他自己的狀況,他做出的改良是不再取感情作為人類的象徵,而是以動物共通、但人類也獨特所有的特性來作為我的保險——”

  “也就是,所謂的欲望這種東西。”

  “原本僅僅為了生殖發育而進行的交-配行為被賦予了快感,同時也沒有了固定的發情期——也就是說,為了一點快樂就能隨時隨地發情,這不可不謂是人類的一大特性。”

  “這樣被加諸於我的欲望,乃是我現在仍然能夠保持個人意志的重要保障。”

  “正如你所見——我的世界裡是空無一物的。沒有時間、沒有距離、沒有溫度,如果有一點風的話,倒還能稱得上淒趣,不過說到底因為我自身是與感情完全隔絕的存在,所以完全依賴我個人的利好來判斷的話,這個樣子也不會有任何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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