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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溫翌新一開始被很多女生送情書的時候有點擔心,他擔心解銘會不開心。他理智上覺得解銘這麼大度,哪裡會在意這種小事,可心裡還是有點忐忑。畢竟原來還是他比較受歡迎,現在看到身邊有人風頭超過自己,總歸會有點不舒服吧。

  解銘還真有點不舒服,但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不舒服啥。

  某次語文課,溫翌新又從課本里翻出了情書,並遭受到他同桌的無情調侃:「誒呦喂,這不是情書麼?」

  溫翌新:「……不,這是恐嚇信。」

  「別藏,拿來我看看。」解銘一副稀奇得不得了的樣子,趁老師不注意一把奪過來,「嘖嘖嘖,了不得了不得,總算是開了眼界。」

  溫翌新怕惹人注意,也不去搶,只是無奈道:「大哥饒了我吧。」

  解銘:「什麼饒不饒的,大哥這是感慨,我們翌新長大了,終於要出嫁了。」

  溫翌新面上不動聲色,底下狠狠踢了他一腳。

  解銘齜牙咧嘴裝痛,順手把情書還給他,問道:「啥時候拆啊?」

  「不拆吧。」

  「現在不拆?想留著除夕夜拆還是大年初一拆?那還有一個多月呢。」解大爺進入胡說八道模式,「不過也好,年年有餘,明年還能收到多多的情書。」

  溫翌新白眼一翻。

  解銘的舉動其實是有些反常的。搶別人情書,嘴上還亂跑火車,說實話這些行為不太禮貌。對溫翌新而言不禮貌,對送情書那個女生更不禮貌。

  然而從解銘的語氣可以聽得出來,他根本不在意到底誰更受歡迎這種雞毛蒜皮的事兒,可是……如果不是因為這個,溫翌新想不通解銘為啥會有點反常。

  解銘也奇怪,他看到有人給溫翌新送情書,就是有點不舒服,但他也道不明原因。

  直到那年剛剛入夏之時,他對溫翌新做了一個不可描述的夢。

  醒來後對著不太像話的床單,他明白了原委,也坦然接受了事實。

  誒,原來我喜歡他。

  那時候還沒什麼書籍和影視作品普及同性戀概念,或者說有是有,甚至世界名著里也沒少講,但是這些鄉巴佬小孩兒都沒接觸過。所以有些人,就算對同性做了奇怪的夢,甚至產生了性衝動,一時間也不會往「我喜歡同性」這個角度想,只會覺得自己產生了一些亂七八糟的想法,並且對此很煩躁,因為歸根結底他們腦子裡根本就沒有同性戀這個概念。「恐同即深櫃」也是在這個的情況下產生的。

  然而解銘一下子就想到了,並且也順理成章接受了。

  這當然不是因為他比同齡人更博聞強識,而是因為他身邊有個現身例子——他小叔叔就是同性戀,幾年前被催婚催的不行,終於坦白性向,最後斷絕所有親人關係,跟一個好了很多年的男人私奔了。

  聯繫自己之前一些曖昧的、道不明的情緒,解銘馬上就想通了,但想通後的心煩意亂還是逃不掉的。解銘起初悲戚戚地想「我永遠都得不到溫翌新的」,後來又開始擔憂「我爸媽不會接受的,我怕不是有一天也要斷絕所有親人關係」,想著想著最終上升到了人生的意義「活著究竟是為了什麼,人的價值又是什麼」。

  十四五歲的男孩子情竇一開,實在要命。

  解銘一方面覺得自己不該招惹溫翌新,一方面又哪裡忍得住。打籃球的時候從後背抱住他,打牌的時候跟他胳膊貼著胳膊,上課講話還得實實在在表演「交頭接耳」,把嘴巴往他耳朵上貼。

  這些事兒雖然之前解銘也做,但當時就是好哥倆之間的正常肢體接觸,跟現在的心理完全不一樣。他現在每次碰到溫翌新想的可都是些上不了台面的黃色廢料。內心暗爽,跟偷情似的,雖然這情是他單方面偷的,爽也是他單方面爽的。

  解銘畢竟也才這個年紀,又是個人生到目前為止一帆風順的「別人家的孩子」。所以他雖然知道同性戀之路坎坷,但是並不會把那些苦難切實地往自己身上聯想,這種暗戀的酸酸甜甜單純地充實了他的生活,給他帶來了快樂。

  又有女生給溫翌新送情書了,解銘就酸。溫翌新上課突然給他傳個小紙條,解銘就甜。

  解大爺沒心沒肺,不想著以後,只想著現在。

  時間對於這些沒心沒肺的野孩子而言總是溜得很快,寒來暑往又是一年,初二第二學期的期末階段幾乎是眨眼間就到了跟前。

  炎炎夏日的午後,一個教室四把吊扇根本蔭蔽不了五十多個人。再加上初二一班剛剛上完體育課,這一節數學課教室里的汗臭味實在酸爽無比,窗戶全開都拯救不了。數學老師老方上了十分鐘,終於忍無可忍地把教室門也開了。

  最後兩排的味道尤其難忍,一扇不到電扇,二吹不到風,因此久久不散。不過這些男生就是發臭的源頭,自己臭自己,不值得可憐。

  解銘剛打完球熱得滿頭大汗,根本無心聽課。他恨恨地盯著幾米開外的電扇,開始給自己催眠「我扇得到風風扇得到我」。

  同樣是剛剛打完球的溫翌新淡定得很,恐怕是後兩排看起來最清涼的男生了。他豎起耳朵聽清了同桌念的經,哭笑不得道:「你還不如念『心靜自然涼』。」

  解銘被熱得腦子都宕機了,迷瞪瞪地望著溫翌新道:「心靜是不可能的,這輩子都不可能的……不科學啊,你怎麼看起來一點都不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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