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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搞定?”

  “搞定。這丫頭就是嘴硬,其實已經在想辦法找台階下了,就那張嘴不服輸。”周霖洋洋自得,“男人吧,有時候就要來點硬的,也不能太慣著。”

  紀雲清笑道:“這話不太像你嘴裡說出來的。”

  周霖道:“姑娘大多就這樣,一方面要你對她百依百順呀,溫柔體貼呀,一方面又希望你端出點架勢。所以,男人就要兩者結合,時不時霸道一下,她鬧到不行就來個壁咚,什麼事也沒了。”

  紀雲清道:“壁咚?”

  周霖道:“落伍了吧,我也是從學生那學的。一個很有意思的招數,還分高壓咚,雙手咚……”

  一陣急剎車,司機狂打左方向盤,紀雲清抬眼發現不對,第一反應便是伸出胳膊撈右手邊的紀雯。事發突然,再快的動作也快不過車尾擺向,才剛剛碰到紀雯的肩,劇烈的撞擊橫空劈來,他只能看清外面是一輛貨車,他們正朝車盤下鑽進去。

  手上一滑,茶杯險些從手裡滑落。

  好在及時穩住了手,情緒也從巨大的波動中找回理智來。李玦隨手將杯子往桌上一放,健步如飛衝出了座位。賀明去前台結帳,耽誤了這麼一會,趕到停車場,車已經不見了,只好再往外走,到馬路邊叫出租。

  賀明也是從邱雨揚那裡接到的消息,李玦趕過來,跟無頭蒼蠅一樣,問了幾次才找到手術室外的紀家人。除了周霖,所有人都見過他,聽到動靜轉過頭來,卻只有周霖向他略一點頭,他不認識,還是回了禮。邱雨揚在紀樊身邊,靠牆站著,手裡還拿著手機,見他來了,轉身往走道另一頭走。

  他跟了過去。

  大概和紀家人拉出一段距離了,邱雨揚停步,回頭打量了他一會,眼裡有輕微的笑意浮動,又斂了回去。

  跑得太急,墨鏡和球帽都扔在車裡。最近因為和樂薇的事,炒出了些名氣,剛剛險些被一個護士認出來。

  邱雨揚似乎已經料到發生的事,悠然道:“又要幫你做善後工作。”

  李玦沒笑。

  邱雨揚盯著他看了一會,嘆口氣,一隻手插進西褲口袋裡。

  “紀雲清還在睡,這邊你不用守了,不想回去,就去陪一陪。”

  李玦抿唇,合了合眼,慢慢點頭。

  邱雨揚捏了捏他的肩膀,凝神看他一會,報了病房號,掉頭要走。

  李玦忽然叫住他。

  邱雨揚回頭,就聽到一句謝謝,鄭重其事的。和李玦相識以來,哪怕他是上司,也沒聽他用這麼認真誠懇的語氣和他說過話。

  短暫的愣神過後,邱雨揚淡淡一笑:“我只是為紀雲清想。”

  李玦不言。

  他知道他懂。

  作為一個觀影角度最好的旁觀者,邱雨揚恐怕是最清醒的人。也是這一刻,李玦才隱約覺得其實他和紀雲清的一切都騙不過這個人,他們之間的事,他經手的太多,或許他比他們倆任何人都清楚他們自己真正在想什麼。所以在車禍發生後,他居然給他打了電話。

  司機當場死亡,紀雲清沒有生命危險,斷了兩根肋骨,肺挫傷。讓紀家人變成那副模樣的是紀家的小公主紀雯,頭部腦震盪,右腿需要截肢。

  誰都知道紀雯對紀雲清而言意味著什麼。

  他沒有第一時間趕過去,在樓道上發了會呆,直到賀明都過來了,才又扭頭望一眼手術室,掉轉方向前往電梯。

  第22章

  病房裡還有一個人女人,很年輕,就坐在紀雲清床沿,後者插著呼吸機,睡得正熟。

  李玦先是一愣,止了步子,等賀明跟上,才叩兩下門。女人回頭,對著他倆一蹙眉,賀明叫了聲“紀小姐”,對方臉上的戒備稍微褪了些,起身走過來,賀明又將兩人的身份解釋一通,女人的注意力逐漸集中到李玦身上,帶著審度之意,卻並不明顯。

  最後臉色稍顯柔和,讓他們進去坐。

  李玦這才知道這是紀雲清的堂妹,上次去紀家時候並沒有見過。

  “也好在現在沒醒。”紀榕給他們倒了熱水,把之前最挨近紀雲清的位置讓給李玦,“顧忌著對身體不好,否則我都想擅作主張給他注射點安眠劑。”

  李玦會意,紀雯在手術,但不止他在擔心紀雲清的情緒。

  “太突然了。”賀明嘆氣,“責任在誰?”

  紀榕道:“我們。是自己往貨車上撞的,交警剛走。司機家屬也來了,夫妻鬧離婚,應該是情緒不好,最近也沒休息足,跑了神。出事本能都是打左方向盤,紀雯在後排靠右。”

  賀明道:“也該往好的方面想。”

  紀榕笑了笑:“謝謝。”

  李玦一直沒發話,他低頭就能看清紀雲清的臉,連他的每根睫毛都看得一清二楚。戴著氧氣罩,面色慘白,都快認不出人了。以前從來沒留心,今天還是頭一次細細審視這張臉,發現右眼眼角有顆痣,針尖一樣的大小。眉毛鋒直,但笑起來時候就顯得很軟——多數時候是條柔和的線。唇偏薄,都說嘴唇薄的人能言善道,而且薄情?

  下意識一牽嘴角,眼裡帶了點笑意。手探出去,靠近他的臉,又連忙縮回來,用餘光去看,好在紀榕還和賀明在聊,注意力不在這裡。

  紀雯從手術室出來,換了周霖來紀雲清這裡。李玦和賀明隨紀榕去看了情況,隨後賀明先回家,李玦又回了紀雲清那裡。周霖比紀榕要熱情一些,壓低聲音與他攀談,語氣熟絡。看他興致不高,便又找了藉口出去,將病房留給一醒一睡的兩個人。

  這會摸到了紀雲清的臉,碰到的那一瞬又想起去年的某天,鬼使神差地,就在他臉頰上輕輕捏了一下。

  什麼事也不做,就這麼盯著人看,看到快認不出這張臉的主人叫紀雲清了。輕嘆一口氣,手掌移到他額頭上,把劉海往後順。

  身後忽然傳來動靜,忙縮回手,回頭一看,是護士。

  雖然還沒怎麼紅,但有了剛才找人時候的教訓,他還是下意識低了頭。護士沒有多留意,幫紀雲清拔了手上的針頭,撤走針水,交代有情況就按鈴,他應了一聲,聽著腳步聲漸遠,再消失。

  紀雲清的手還晾在外面。

  開著空調,溫度並不像室外。他便探出手抓住他的手腕,準備往被窩裡送。目光觸到手心裡的疤——熟睡的紀雲清曲著手指,並不明顯,但他還是看見了尾端,動作一停,慢慢掰開指尖。

  一道長疤斜跨整個手掌。

  這麼漂亮的手。

  凝視良久,再擼起他的袖管,手指一寸一寸撫過每一道疤。緊抿著唇將所有傷疤反反覆覆摸過來,停手愣了會神,才慢慢為他拉下袖管,把手放回被子裡。

  再看時間,已經凌晨了。

  他也不可能留下。又坐了一會,響起兩聲叩門聲,回頭再看,是周霖回來了。他又問了情況,後者說紀杉夫婦已經回去,楊芳暮也被紀榕勸走了,紀樊守女兒,他留下照顧紀雲清。

  點了點頭,向對方道別,他也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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