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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寧寧不信。磨了他好久,他才嘀嘀咕咕地用難得含混不清的聲音說:“那……大概……就是我和黎鵬打架的那一次吧。”

  杜天宇姑且不說,唐慎己是真的因此被退過隊。季寧寧當然知道,可她想聽唐慎己親口說,因而裝得什麼都不知道,始終期待地盯著她看。

  唐慎己更彆扭了:“也沒……沒什麼啦。這個套路你不是很清楚嗎?我以為他是因金錢迷失了自己,背叛了我……我們……還有國家。”

  他們在一起訓練了那麼久,作為雙打組合默契十足,又共同經歷了那樣的輝煌,感情自然無比深厚。

  黎鵬說走就走,唐慎己當然不能接受,那時正是他最風光的時候,性子愈發桀驁,以至於根本沒說上兩句話就動起了手。

  “……想起來特別後悔。”唐慎己嘆道,“從那以後,我就再也沒見過他。”

  黎鵬去了國外,唐慎己選擇了退役,別說道歉了,連兵戎相見的機會都沒有。

  季寧寧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想要安慰,看著唐慎己的神色又覺得沒什麼好安慰的。阿己比他想得開,那又是多年前的事情了。

  但或許是出於同情,季寧寧的心理防線變得極其之低,很輕易就被唐慎己問出了今天的起源。

  聽完之後的唐慎己:“……”

  “是不是特別慘?”季寧寧捂住臉,“我已經沒臉見人了。看到杜天宇和郁嘉心情都那麼好,我真希望他們能夠徹底忘掉這件事情,又怕他們真的忘記,那樣我會不安一輩子……”

  “是挺慘的。”唐慎己想完之後,認真點了點頭。

  季寧寧:“……你不應該安慰我麼?”

  “沒什麼好安慰的啊……這是事實。”唐慎己仍是那副無所謂的態度,笑得輕鬆,“好好和她道歉吧,說明這是一個誤會。”

  季寧寧仍是苦惱地皺起眉:“說是誤會能管什麼用?我先打你一巴掌,然後告訴你是個誤會,你能接受?”

  唐慎己想了想:“我會狠狠抽你兩巴掌。”

  季寧寧:“……喂!”不過相對來說這個主意聽起來還挺靠譜的……

  “是吧,”唐慎己一邊點頭一邊說,“有什麼問題?你被騙的部分是郁嘉戀愛,激怒你動手的部分是郁嘉的態度,這衝突嗎?”他舉起兩隻手,在空中比劃,“就因為你動手了,你就覺得責任全在你?跟你說最開始聽了那番謊話,就覺得責任全在郁嘉——有什麼區別?”

  第86章

  季寧寧想了想,覺得唐慎己說得還挺有道理。

  即便是在季寧寧真心以為郁嘉惹了大麻煩的時候,她也沒想過要用這麼粗暴的方式解決;可在季寧寧知道郁嘉心裡一直對她耿耿於懷的情況下,再聽郁嘉當著她的面一股腦把責任推到她的身上隨意她,說季寧寧是為了扳倒郁嘉才用這種無聊的方式坑害了杜天宇……季寧寧不生氣發飆才怪。

  她又不是一隻病貓。

  沒道理在被人如此中傷的時候,她還無動於衷。

  不過季寧寧瞬間的理直氣壯又在對上唐慎己的眼睛時偃旗息鼓了。

  犯了錯之後再努力找各種各樣的理由證明自己沒錯……真是小孩子的做法。

  就像唐慎己嗤笑的那樣:“真是群小孩子。”

  季寧寧很想反駁,她的心理年齡其實比唐慎己大,再說唐慎己有什麼資格嘲笑她,至少她從來干不出說不了兩句話就干架、還有在劇組把導演給趕跑這類奇葩事好嗎?

  但季寧寧不得不承認,唐慎己是她見過的最聰明的一類人。

  他的思路非常簡單且獨特,但往往切中要害。

  唐慎己的話還沒說完:“你怎麼光揪著那誰不放。女隊那幫人騙了你,怎麼不讓她們向你道歉?”

  “……”季寧寧啞口無言。

  她那點微妙的心思,居然就這樣被唐慎己隨口戳中了。

  她當然也有怪罪徐安彤和鍾欣,尤其是鍾欣,沒事開什麼愚人節玩笑,戀愛這種事情是能隨便拿來開玩笑的嗎?就算杜天宇是真的想要表白也不可以!

  她那麼相信她們,卻被騙得那麼慘。

  即便她們本身不帶惡意,卻釀成了這麼糟糕的後果。

  如果沒有她們……

  可季寧寧的理智似乎和情感剝離出來,讓她清晰地意識到,這樣的想法不過是推卸責任。因為她相信的其實不是徐安彤,也不是鍾欣,只是她自己。

  至於她敢找郁嘉算帳卻不敢找徐安彤鍾欣,分明是因為她忌憚兩人的身份。

  她只是……欺軟怕硬。

  合作過的很多人都對她讚不絕口,說她平易近人,沒有一般藝人的拿腔拿調,卻不知道她在潛意識裡也將人分成了三六九等。

  可以利用的、不能得罪的、無關緊要的……

  季寧寧一直覺得這沒什麼。一個人的精力有限,待人接物一定會有親疏遠近之分,絕不可能把好意均等地分給全世界;一個人也不可能真能無私奉獻到為了別人犧牲自己,勢必要在保全自己利益的情況下才考慮其他。

  或許陸少陽那樣的好人可以吧……可季寧寧不是好人啊。

  即便這讓她陡然發現,她似乎在嚴格要求其他人的時候,總是用寬鬆的標準要求自己。

  就因為她不是個好人?

  這才是最糟糕的事情。

  待到兩人終於結完帳走出門的時候,季寧寧忽然叫了一聲:

  “阿己。”

  在唐慎己回頭看她的時候,她關掉了唐慎己的彈幕。

  到底是退役隊員,唐慎己的彈幕其實很少有密集得將他遮得完全看不見的時候,即便如此,和在沒有任何遮掩的情況下看完全是兩種感受。

  沒有了病毒式的舔屏,也沒有了惡意的對比,更沒有辱罵與貶低,季寧寧終於不再需要仰仗旁人的評價。

  她看到唐慎己是什麼樣子,他就是什麼樣子。

  因為刨去了來自外界的所有影響,眼前的就是一個單純的唐慎己。

  這讓季寧寧想起了《招魂》。她演傅綺的時候並沒有想什麼,觀眾卻讀出了太多人生悲苦。

  無論電影真正想要表達的內容是什麼,一千個人有一千個哈姆雷特,影評的切入點不同,看法就截然不同。

  無論彈幕的內容多麼真實有趣,終究是以視頻為基礎,是建立在活生生的人之上。

  固然彈幕有其存在價值,可有時候開著彈幕也會讓觀感變得糟糕。

  ——如果不能用自己的心去感受,僅僅只是靠彈幕的科普直接揭露了創作者的真實意圖,或者彈幕激烈地撕了起來,嚴重影響到看的人……彈幕大概也就失去了意義。

  季寧寧又想起她第一次看見唐慎己的時候。

  正是季寧寧這個年紀,少年的意氣風發,炫目到讓人挪不開眼。

  比起年少時的稚嫩張狂,實際唐慎己已變了許多,甚至比起《桌球》劇組裡的時候也變了不少。從鋒芒畢露到鋒芒內斂,從橫衝直撞到學會理性思考……

  他犯的錯誤或許比誰都多,可他就是在不斷的犯錯中成長為優秀的大人。

  “……抱歉。”事後聽說了前因後果的鐘欣誠懇地對季寧寧說,“我不該和你開這種玩笑,害你擔驚受怕。”

  在她心目中季寧寧並不是開不起玩笑的人,所以她才會想在愚人節嚇一嚇季寧寧。沒錯,只是嚇一嚇而已,她掐著時間,知道男隊那幫人很快就會到達,讓季寧寧得知真相。

  這麼短暫的時間裡,不會發生什麼的。

  尤其杜天宇本來就是去告白的,鍾欣便覺得提戀愛並沒有什麼,現在她才反應過來,其實從一開始杜天宇莽莽撞撞要去告白起就做得不是很合理……

  即便結果是好的也不能掩蓋。

  鍾欣再次說:“對不起。”

  季寧寧沉著臉:“我不會原諒你的,我們的友誼已經走到了盡頭。”

  鍾欣的聲音愈發低了下去:“嗯……我知道。”

  “……除非你願意上我們綜藝親自謝罪。”季寧寧補充。

  鍾欣一愣。在季寧寧的重申下,明白了季寧寧意思的她頓時笑道:“我個人當然是願意的!能不能去……嗯,我申請一下,應該沒問題。等我!”

  “等你。”季寧寧笑眯眯地掛了電話。

  壓在心頭的一塊石頭落了地,即便大問題還沒解決,季寧寧仍是自滿地覺得,無論她這個人有多麼糟糕,至少還是很好說話的。

  但郁嘉會不會這麼好說話?

  目前季寧寧並不知道……

  過年之前,郁嘉只知道現在作為世界冠軍的杜天宇,卻不記得她的小學同學中還有個叫杜天宇的。

  並且是同一個人。

  於是她在忐忑了很久才決定去小學同學的聚會後,意外並不如預料中那樣被人圍著盤問Bloom的事情,更沒有人來驚嘆“原來你就是那個Bloom中的一員”……

  因為大家的注意力都被杜天宇吸引了過去。

  明明杜天宇不混娛樂圈,也沒去奧運會,他的知名度就是比郁嘉高得多。

  “天宇哈哈哈哈你居然來了!!還以為你不會賞臉呢,畢竟現在是大人物了!”

  “臥槽,當我知道天宇在公開賽上連沈隊都打敗之後簡直驚呆,我的小學同學裡居然有這麼diǎo的人,太特麼給我們這些老同學長臉了。”

  “四年之後我們就是奧運冠軍的同學了,聽起來好慡!”

  “天宇上啊,干翻他們!!讓那些歪果仁知道我們的厲害!”

  所有人都圍在他身邊。

  明明那時候郁嘉滿心滿眼都是不服氣,後來怎麼就挪不開眼了?

  也許是因為,那副志得意滿的模樣……是她夢寐以求又遙不可及的模樣。

  但她想起來,又一點都不後悔。

  她只要看到杜天宇和她的克制截然不同的肆意笑容,就感覺自己被泡在了蜜糖罐里,甜滋滋地冒泡;因為杜天宇一句霸道的宣誓,她能夠心情飛揚上一整天;因為杜天宇彆扭地表達自己的好意,她一顆自以為堅硬的心都化成了一灘水。

  想和他在一起。想永遠接受他的好。想對他好。

  這種感覺,是在團里無論取得了怎樣的成就都無法比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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