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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澄也顧不得倪澈發現真相的錯愕,抬手一擎,儲藏室的吊頂還是那個吊頂,頂燈還是那盞頂燈,毫無破綻。

  “我抱你。”

  “我可以,你小心傷口。”

  景澄抬手抹了下她下頜的血跡,“我沒事,你別逞強。”

  真的不是我在逞強啊,倪澈內心的愧疚指數翻倍飆升,“我們兩個一起出去,下一秒就會被人帶回警局。你先出去開車甩掉他們,十分鐘後在南門報刊亭那裡接我。”

  她說話的時候,臉上痛苦的表情難以掩飾地流露出來,因為嘴巴里的傷口刮擦牙齒真的很疼。

  景澄這一刻一定是三魂丟掉了七魄,居然腦抽地覺得她說得有點道理,“那你小心點,我們去私立醫院。”

  倪澈沖他點點頭,然後在他走出門去的下一秒,迅速跑回臥室找了身自己方便活動的運動裝換上,將垂肩的頭髮胡亂用皮筋在腦後一紮,踩上運動鞋推門離去。

  她沒走電梯,而是沿著步梯一路下到地下一層,這一層連接停車場,在小區另一處還有一個出口,那裡環境相較之下更隱蔽一些。

  按說景澄剛剛一出門,之前警方散布在樓下的眼線應該悉數被他引開了,畢竟程局到現在還沒有狠心地公開通緝倪澈,分布的警力應該也十分有限。

  倪澈飛快地踩著台階奔上地面,儘管腳步因為飢餓有點虛飄,但那種久違的自由感覺仍然令她振奮。只要找到答案,她願意接受命運的審判和一切可能的懲罰。

  前方不到一百米便是小區北門,此時夜色闌珊,應該不會有人注意到她這個混在睡前健步走人群里的削峭身影。

  可偏偏就在此時,橫斜里衝出一個人影,不由分說便死死抓住她的手腕,用力將她帶到路邊綠化帶濃重的樹影里。

  “你果然藏在這兒!”景良辰發出一聲咬牙切齒的感慨,“還想玩什麼花樣?你害得我哥連警服都脫了,還想玩什麼花樣,嗯?”

  路燈昏黃的暗影里,倪澈雙目圓睜,瞳仁中倒映出比光源更甚的星芒。警服脫了是什麼意思?景澄被開除警籍了嗎?她像是受了當頭一棒,腦海中嗡嚶響作一團。

  早應該想到的,帶她逃脫這麼嚴重的行為,她早該想到的。

  只要她現身,一切都還來得及挽回吧?倪澈下意識又狠狠咬了下自己的嘴唇,剛剛勉強癒合的傷口登時飆出血來,一抹鮮紅順著她的唇角蜿蜒而下。

  景良辰:“……”我哥失業了你也不用吐血這麼嚴重吧?

  疼痛讓倪澈找回了理智,她也反手拉住景良辰的衣襟,“你開車了是嗎?先不要讓景澄找到我,帶我走。”

  眼前所見實在有些超出景良辰的認知範圍,雖然他一時半刻還理不清這兩個人究竟在鬧什麼,但既然倪澈願意被他控制在視線範圍內,他也沒什麼好擔心的,怎麼還對付不了一個手無寸鐵的小丫頭!

  不得不說,這會兒他的確是徹底忘了倪焰是怎麼死的了。

  盲目自信的景良辰立即為精心出逃的倪澈提供了一個副駕駛位的庇護,就在他剛剛抬手打算發動車子押解嫌疑人回市局的一瞬,倪澈突然開口阻攔。

  “等一下,你以為我是怎麼從景澄那裡逃出來的?你哥他會主動把我放出來給你們抓嗎?”

  不容景良辰仔細消化疑問,倪澈繼續道,“是我裝病才騙他帶我出來的,不然別說是脫了他的警服,就是扒了他的皮,他也不會讓你們找到我。”

  這話的確不假,景良辰絲毫不懷疑,如果可以,景澄甚至願意代替她去坐那間冤獄。

  “你猜得到我為什麼要這樣做吧?”倪澈聲音一沉,似將萬千情緒深深忍下,“如果我想逃,當天就不會主動報警了,現在我不想景澄再陷在偏執里,這樣等於是我害了他。”

  “你知道就好!”景良辰面色不善,但語氣顯然軟和了下來。目標一致的人之間,比較容易建立信任。

  “所以,我還不能在今晚跟景澄一起回市局,那樣在所有人眼裡他包庇我就成了板上釘釘的事實。我只需要一個晚上的時間,等會兒他發現我騙了他,一定會讓你跟他一起找我。那時,你就帶著你們的同事跟他一起四處找我好了,這樣任誰都不會再覺得是他故意放走了我。”

  景良辰隱約覺得有什麼地方邏輯可能不太順,但倪澈沒有留給他捋順思路的時間,“最遲明天一早,我就會主動到市局投案自首,說明當天是我脅迫了景澄才讓他放走了我,而不是他主動包庇我。反正事情的真相也只有你們幾個知道,你們不說,別人自然就會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別人相信什麼景良辰不知道,但他這會兒大概是相信了自己的眼睛和耳朵,倪澈態度上的誠懇和言語上的真摯,無一不在表示著她正為景澄的前途而殫精竭慮,恰好可以解決景良辰目前最掛心的問題,先保住他哥,倪澈的事情慢慢總能查到水落石出。

  此時,景良辰的手機神助攻地響了,果不其然,景澄在電話里毫不掩飾內心的急躁,他的小澈丟了,景良辰你要馬上幫我把她找回來!

  景良辰掛斷電話轉眼看了看倪澈,倪澈對他篤定地點頭,你看,我半句假話都沒有,所以,請毫無保留地相信我吧!

  “最遲明早八點,否則警方會全城通緝你,你知道自己絕對跑不掉的吧。”

  “我當然知道,而且我知道,景澄找不到我會怎樣,我不會讓他擔心太久的。”倪澈說這句話的時候,是可以對著泰和宮裡所有的神明起誓的,半個字都不摻假。

  她推開門下了車,景良辰有那麼一瞬很想乾脆抬手將她抓回來直接歸案了事,可就是那麼遲疑的一瞬,倪澈走了,他也決定調轉車頭去幫景澄演一部洗白的大戲。

  ***

  “怎麼回事?”景良辰卡在十五分鐘之後出現在景澄面前,開門讓他上了車。

  “把你所有信得過的人都調出來,倪澈一個人走了——”他顯然慌了,整個人的狀態都很不對勁,那是一種充滿了焦慮、擔憂、費解和自責的複雜表情,以至於連聲線都在發顫,“她還生著病,身上沒有手機也沒有證件,這個時間能去哪裡?”

  景良辰低頭看了眼手錶,距離明早八點還有九個小時,九個小時。“這陣子放大假,本來可以調動的人手就不多,你想想她在鯨市有什麼可以去的地方,我陪你去找。”

  如果此刻景澄的狀態稍微正常些,就會立即察覺到景良辰此刻實在鎮定得很不正常,只是他救命稻草般地抓住了“倪澈在鯨市可去的地方”這個念頭拼命思索,根本無暇顧及其他,“租住的房子、崇安那裡……她沒什麼可去的地方。”

  “你先別急,一處處找吧。”景良辰豁出去這一晚不眠不休,只要陪著他熬過最後這幾個小時,一切問題都會回歸正軌。

  “租住房子那裡有警方的監視,她應該不會回去的。崇安那裡……她現在麻煩纏身,也不太可能去找他……”景澄乾澀地噎了口唾沫,喉嚨火辣辣地疼,“回局裡,還有問問附近的派出所,她跑出來不會為了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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