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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想要?”和筱白聽明白了。

  “嗯。”馮月靈沒有掩飾,“我想要這個房子。”

  “那你就自己提。”和筱白說,“我只是個賣房子的,不摻和別人家的事情。”

  她的確是想賣房子,可沒必要為了一套房子,得罪一圈人。

  和筱白和馮月靈一前一後的進包間,李太抬頭看了她們一眼。和筱白感覺到了,可她的確是無辜的啊,不想賺一份工作的錢,順便做了居委會大媽調解的工作。馮月靈回到李太旁邊坐著,和筱白選了離得最遠的張太太旁邊坐著。

  吃完飯,幾個富太太沒盡興,說還要搓牌,和筱白自然陪著。

  落座時候,李太讓馮月靈坐,“你打兩圈。”

  馮月靈搖頭,還是怯怯的樣子,看起來沒什麼心機的樣子,“我不會。”

  “不會,難道不會學?”李太語氣嫌惡,有責怪的意思。

  馮月靈紅了眼圈,李太看著更生厭。

  王太太是察言觀色的能手,她緩和氣氛說,“不會沒關係,誰都不是一開始就會的,比如小和,剛和我們玩的時候,連牌都識不全,現在已經是高手了。”

  “如果真是高手,就不會總輸錢給你們了。”和筱白知道今天房子是賣不出去了,可情她還得留著。

  李太看了眼張太太,張太太的丈夫是白手起家,家底薄出來玩總小心翼翼的。

  張太太一向話少,省得被人笑話,“咱們認識小和好幾年了吧,到現在我還記得她的一個笑話。”

  “什麼笑話?”李太太順著問,很感興趣的樣子。

  張太太笑著說,“那時候不是剛出了蘋果手機新款,咱們幾個就說蘋果,小和還以為說的是吃的蘋果,問“哪兒產的?陝西還是山東”。”

  其他太太笑,和筱白跟著笑。

  “那時候小和簡單得傻乎乎的,什麼都不知道沒見識過,跟個鄉下丫頭一樣,忘了,她就是農村的。再看看現在,全身上下的牌子,真是變化大。”其他人紛紛的附和著說和筱白變化大,沒有讚賞的意思只有嘲諷,又有太太故意讓她難堪,“小和,我們說玩笑的,你不生氣吧。”

  “不生氣。”和筱白臉上掛著毫無裂縫的笑容,她完美地說,“的確是又傻又蠢的年齡。”

  和筱白是農村出來的,家裡兄弟姐妹五個,她是第二個,交不起學費下面又有弟弟妹妹,她高中就輟學出來打工,做過超市的理貨員、士多店的收銀員,派過宣傳頁舉過廣告牌穿過玩偶服裝遊街,睡過地下室。對於這些過去,和筱白從沒有藏著掖著,因為她覺得她是清清白白賺錢,沒什麼好背著人的,更何況對現在的她來說,更有警示作用。

  她好不容易走到現在這樣,就絕不會讓自己走回去。

  她今天吞得下多大的委屈,她明天就承受得住多大的福氣。

  這些富太太對和筱白家的條件知道一些,又知道的不算多,誰也沒功夫關心無關緊要人的喜怒哀樂,除了拿出來娛樂一下當成個笑話外,百無一用。

  一旦話題打開,就剎不住,“小和,你老家還種著地的?”

  “沒有,承包給別人了。”

  王太太說,“一年辛苦下來才賺幾個錢,是不該種了,你賣一套房子都比種一年地強。”又說,“過幾年,在A市買了自己的房,把老家的人接來,就變成城裡人,再也沒人看得出來你是農村人了。”

  “承您吉言。”和筱白機械地應。

  “我記得,你上次送到家裡的香菇不錯,有了再送過來些。”李太太說,“我們家阿姨都說,沒見過個頭那麼好那麼乾淨的。”

  “我回去了看看。”

  李太太結尾,關於和筱白家幾畝地種什麼莊稼的話題,終於停了。

  散了,和筱白送李太太她們出去,“小和,上次給你介紹那個劉生,怎麼樣了?”

  “他沒有離婚?”和筱白想起那個男人,就是一股惡寒。

  李太太笑著說,別有深意,“小和你出來這些年了,怎麼還這樣保守守舊。你就是還剩這兩年好光景,該為自己盤算盤算,劉生是個大方的人,你跟著他,虧待不了你。你不是削尖了腦袋想嫁個有錢人改變你家的狀況嗎?你想想,除了自己你什麼都沒有,就算現在你還年輕漂亮,可有比你更年輕漂亮的,有人要就不錯了,別端著了。要我說,就趁著還能賣得動,換了錢才現實。”話鋒一轉又說,“看我家月靈多聰明,比你還年輕就知道往高處走。”

  王太太和張太太也說,“是啊,你今年二十八了,還能漂亮幾年,別到時候連給人做三,都嫌你老。”

  這些話的隱含意思是,當彪子還想立牌坊,美得你。

  “謝謝大家的提醒。”和筱白應付已經到達極限,“希望有好的,各位太太還能記得我。”

  送走幾位富太太,和筱白又返回房間裡,把酒倒在杯子裡,都喝了。她掏的錢,她得喝得一滴不剩,才算夠本。

  喝完了,她擼起袖子狠狠地擦嘴巴,擦乾淨了,就能繼續賺錢。

  被人笑話又怎麼樣,不疼不癢的,既不傷筋又不動骨的,她又不是第一次被人嘲笑了。

  和筱白的衣服鞋子顏色大都偏亮色,越浮誇越好,她有這個奇怪審美是這兩年的毛病。二十歲左右,她的衣服大都是中規中矩的款式,不是黑就是灰白的顏色,放在人堆里,是扒扒撿撿都找不到的存在。這兩年,她是只要往人堆里一站,就跟馬路邊上樹立的旗杆一樣顯眼。王太太她們笑話過她,“你這喜好,跟土豪戴金鍊子一個道理,省得不引人注意。”

  是啊,她是個心機很重的人,花一分錢,就得有一毛錢的回報。

  不止表現在工作上,還有她的生活,甚至是感情里。和筱白是個極其冷靜的人,或者說她是個十分自私寡情的人,她的熱情和關心全部放在自己和家人身上,再也分不出來半分給別人。

  她冷漠地看著別人的悲歡離合,甚至是自己身上。

  和筱白的包不多,能叫得出牌子的包是三個,也是她最常用的,在包的最裡面拉鏈里,有個和這個包完全不搭的手機。很老舊的款,是摁鍵的非智能機,和當初的和筱白一樣,是個老古董了。

  抽菸對皮膚不好,和筱白平時儘量控制著數量,一天一兩根的量。

  她不常抽,和筱白是對煙卻有很大癮的人,她又偏偏克制著控制自己。一方面享受著一根煙帶來的短暫的清醒,又用更長的時間來阻止這股吸引力,她像故意把自己擺在放縱和自製的交界處,在這矛盾中,感受著心癢渾身難受的真實感覺,如痴如醉。

  她時常用這種方式,來鍛鍊自控力,或者說是折磨自己。

  今晚,和筱白不想控制自己了,她抽了根煙,點燃後夾在手指間,托著頭,手裡擺弄著老舊的按鍵手機。

  簡訊被她刪刪減減,仍是那十條,最新接收時間是幾年前的。通話記錄里,剩下的也只有一個人。

  抽口煙,和筱白記不得有多少年,這個手機沒響過了。

  既然連響都不響的手機,還有什麼用呢?

  和筱白把煙咬在嘴裡,手機後殼要用指甲摳著撬,她新做的豆沙色的指甲嵌在縫隙里,要掰斷一樣的疼。卸掉外殼,拿掉塊狀的電池,壓在槽里的是電話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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