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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厲戎洗過澡,只穿了條寬鬆的睡褲,擦著頭髮就進了臥室。

  詹智堯病懨懨的歪在床頭,眼鏡滑到鼻頭,睫毛顫著,眼睛幾乎闔上,手裡捧著的書眼看著要滑到地上。

  厲戎跨步過去,伸手撈過書,隨意放到床頭柜上:“困了就睡吧。”

  “啊?”詹智堯從半夢半醒狀態中掙出來,揉揉眼睛:“不是你說有話要說嗎?我就眯一會兒。”

  “什麼時候說都一樣。”厲戎把毛巾遞給他,轉過身坐下:“幫我擦下後背的水。”

  “呀。”詹智堯驚嘆一聲,徹底醒了:“這麼漂亮的紋身。是什麼圖案啊?”

  柔軟的手指帶著小心翼翼摸上來,仿佛滑過刺刺的微電流。

  “睚眥。”厲戎勾唇:“你第一次看到?好歹也在一起這麼長時間了。”

  “嗯?什麼時候受的傷?是為了遮這個傷疤嗎?”詹智堯迅速發現那道猙獰恐怖的疤痕,倒吸口涼氣坐直身體湊過來仔細研究。熱熱的呵氣噴在皮膚上,帶著抓不著的癢:“怎麼會傷成這樣子?”

  “詹老師不是早知道我是個喜歡打架鬥毆的主兒嗎?”厲戎不想跟他說那些腌臢事情,一句帶過:“喜歡?趕明兒個也給你紋一個?”

  詹智堯果然迅速退避三舍:“不要不要,我怕疼。再說,紋這麼大一個,一看就不是好人。”

  “詹老師這是變相罵我呢?”男人擰腰,伸手作勢要掐他,大手卻上抬著探上了對方的額頭:“沒那麼熱了,退燒了?”

  “下午就退了。”詹智堯也不提早上那些話題:“就是困。”

  “對不起。”厲戎伸手抱住他。

  詹智堯沒吭聲,沒說沒關係。

  懷裡的男人很瘦,不至於到排骨胸那麼誇張,只是本身就是骨架偏小的體型,又常年不鍛鍊的書生壞習慣,身上當真連肌肉都只有可憐的薄薄一層。

  厲戎舔了舔嘴唇,覺得有點心慌又有點羞恥。

  什麼不要臉的事兒都做了,什麼沒羞沒臊的話也都說了,可是真要一本正經的表白什麼的,對他而言,真是大姑娘上轎,破天荒頭一遭。

  詹智堯不太舒服的掙了掙:“有點胸悶……你公司的事兒處理好了?”

  “瞿扈死了。”厲戎索性把臉埋到男人並不寬闊的肩膀上,鼻息間縈繞著的氣息淡淡的,很好聞。明明用的一樣的香皂,感覺就是不一樣:“被塗俊殺掉的。”

  詹智堯還是沒法習慣他這種說生死大事跟吃白菜般的做派,臉帶驚恐:“他們兩個,有什麼天大的仇恨啊?俊兒明明還是個孩子。”

  “塗俊也死了。”厲戎深吸一口氣,含混的說:“被瞿扈臨死推了一把,後腦撞到桌角,人也沒了。”

  詹智堯哽了好半天回不過神,足有五分鐘才訥訥的:“那俏兒怎麼辦……”

  厲戎抬頭,稍稍鬆手跟他臉對著臉,是很親密也很坦誠的姿態:“塗俏跟他媽媽一起走,我給了他一筆錢,足夠他成人前衣食無憂。你別跟著瞎操心了堯堯……呵,這麼叫還挺好聽……”

  詹智堯窘:“別這麼叫我,太奇怪了。”

  “那怎麼叫?”男人稍許粗糲的拇指摩挲著他的耳垂:“智堯?詹先生?詹老師?對了,像墨陸那樣,叫你智堯哥?”成功看到對方耳尖染了粉,厲戎惡作劇得逞的笑:“你叫我老公的話,我就叫你老婆,怎麼樣?”

  詹智堯大驚,都顧不得難為情了:“厲戎你怎麼了?你瞧,我汗毛都豎起來了。”

  “我喜歡你。”厲戎一口氣說出來:“從十六歲時候就喜歡你,想跟你在一起。你說的那些缺點我都認,以後我也會改,不會仗著你的喜歡欺負你……過段時間,我把事情處理好,我們出去結婚好不好?”

  一個炸-彈接著一個炸-彈,身體抱恙的詹老師都傻了:“你今天怎麼了?明明昨天晚上你還咬牙切齒的恨不得——”

  “昨晚你當我抽風。我一想到你可以毫不留戀的說走就走,我就想咬死你。”厲戎按了按他的頸動脈:“詹老師,儘管你說的很多道理我不懂,可是我可以學。只有一條底線,你不許說離開我。你只要說,我就瘋。我瘋了,大家就都別想好。”

  “你這是威脅我嗎?”詹智堯無奈:“你看看你,強勢到連說喜歡都得逼著對方必須喜歡……可是厲戎你不覺得,今天,呃,剛剛經歷了那些糟糕的事情,不太適合談論這個嗎?”

  “糟糕的事兒?你是指瞿扈的事兒?你是不是覺得我特別冷血?自己的兄弟才死,我居然還有心情在這兒跟你說這些磨磨唧唧兒女情長的話?呵……這幾年,奶奶走了,墨陸也死了,彭嘉那麼拖著,人不人鬼不鬼的,前些日子剛碰到你沒多久,他也咽氣了……要是你也跟我一樣,身邊親近的人一個接著一個的死掉離開,恐怕你也會磨練出這樣的冷靜。該吃飯的時候吃飯,該睡覺的時候睡覺,因為說不定自己哪天也跟著沒了。我不是不在乎瞿扈,他是我兄弟,在號子裡面就跟著我混,從一個連打架都抖抖呵呵拿不穩棍子的小青年,一直走到今天……沒了。我跟你說過,我的原則就是以牙還牙,瞿扈被塗俊殺了,可是塗俊也跟著死了,這事兒只能到此為止。記得小時候有個算命的說我這個人命硬,克人,算是靠近我的都沒好下場吧……詹智堯,你怕不怕?”

  “我怕?”詹智堯有點失神,濃密的睫毛隨著他眯起的雙眼抖了抖:“居然還有人跟我比慘……哈,怎麼覺得這麼滑稽呢?”

  “怕嗎?”厲戎固執的扳住他的臉,求得一個答案:“詹智堯,你怕不怕?”

  “我說怕你放手嗎?”看到厲戎瞳孔急縮,詹智堯無聲的笑笑:“我不怕,厲戎。你說認真談,我信你這回。以後有事兒別那麼極端,也別強迫我。至於結婚什麼的,以後再說吧,我也不在乎那個。你有心,咱們就好好過日子,往前走,我這人也有錯,大家一起改。”

  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事情拼湊出來,聽起來已經無比接近真相。

  別墅出事前幾天的監控錄像調出來,大虎帶著人一點點看,一點點聽聲音。

  塗俊情緒瀕臨崩潰不假,揮舞著刀子說要跟厲戎同歸於盡也不假。只是塗俏在裡面正面勸慰下的推波助瀾更是不假。塗俏終歸還是道行淺了點,沉不住氣。

  厲戎笑吟吟的邊看邊剪指甲,看完錄像,聽大虎的工作匯報。

  “……塗俏以退為進,在塗俊面前做出離開的姿態,所以他說的話塗俊就不會牴觸,能聽進去。這幾天塗俏在塗俊面前說了不少煽風點火的話,明著是勸說塗俊放棄,實際上起的作用都是把他往死胡同的極端情緒里推。出事那天上午,瞿哥也是好意去開解塗俊,為了什麼談崩了這一段推斷不出來。結果就是情緒瀕臨崩潰的塗俊拿了水果刀行兇。這裡插一句,谷姨說那把刀原來都是收在柜子里的,最近幾天才擺在茶几上。她曾經收過一次,後來第二天又放在了桌面的果盤裡。當時塗俊在打遊戲,谷姨就說了一句,擺在外面危險。塗俊說是塗俏給他削平果用的,還開玩笑說這把刀開槽了,自殺捅人都挺好。聽的谷姨心驚肉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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