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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現在是托生在了人之上,有母親……”指了指面前臉上還透著驚慌的婦人,“還有族人。”目光又掃過各形各態的村民們,輕嘆了口氣,“你要拐帶嬰兒嗎?”

  “我……”

  “容容,她的確仍是雨神,卻不是從前天地孕育而生、我們所熟悉的那個雨姑阿媚了。”

  頓了頓,“她沒有從前的記憶了。”

  “唔唔……嚶呀呀……”

  容樽看著她,眼眶微紅,“可是你看,她被我一抱,就不哭了,還在沖我笑。”

  女嬰水靈靈的大眼彎成了月牙,“咿呀咿呀”的,笑的沒心沒肺。

  “她明明就還記得我的。”容樽呢喃道。

  他想到了很久很久以前,沒有華胥氏,沒有星未……他那些比現在更加驕傲、更加的肆意無束的過往。

  他與食神、雷神常聚於威夷山,飲著烈酒、吃著考究的小食,醉而快意撫琴,食神高歌,雷神的笑聲最大,一不小心,就震落了一地桃花。

  那時的他們也曾輕狂縱枉,沒有經歷過生離死別,身後了無牽掛。唯有一人,今朝有酒今朝醉,何曾顧過來日愁……

  每每醉倒,都是雨姑施法將他們送回屋中,容樽睡床,另外兩人就在地上。

  不論兩人醒來如何抱怨,雨姑都是笑而不語,雷打不動偏著心。

  容樽的年紀最小,她總是對他多照顧一些。

  若說雷神和食神是容樽的兩位至交好友,那麼雨姑於他而言,便是更特殊的、在孤獨而自傲的古神一族中極稀少的會去依賴的存在。

  “咿呀,咿呀唔……”

  現在,這個人好像尋到了安全港灣,停止了大哭,信任而依賴地枕在自己懷中,容樽溫柔地看著她,就如同許多年前,雨姑的目光。

  從前面對聶政時的果斷灑脫,在這裡全然不見。他無法再說出等到多少年後,雨姑再渡九天雷劫,或許仍有記憶歸位與他們重逢的那一天。

  他想現在就帶她走,就像他早已認定,雨姑不屬於這裡。

  “容容,我們先在這裡住下,雨姑的事情,再從長計議好嗎?”凌星未的話令他微微蹙起了眉,但並沒有直接說不。數千年的磨礪,他的脾氣已經平了許多,也明白現世的難處。

  雖然動作緩慢,但還是小心翼翼地,將女嬰放回了婦人的懷中。

  “開。”手指輕抬,世間一下子動了起來,聲音重新湧入,婦人驚慌地一抬眼,但見容樽兩人離她這般近,尖叫著向後退了幾步,手中抱進了孩子。

  “……走它!趕走它!”村長還在叫喊。

  旁邊的壯年一棍打下,撲了個空,自己一個踉蹌差點摔到,疑惑地四處尋找那隻白狗——明明下棍前還瞄準了來著,怎麼就不見了?

  “咿呀……?”突然脫離安心的懷抱,女嬰扭過頭來看他,神情似有躁動,“唔唔……”

  容樽已經恢復了現代模樣,對於周邊事物毫無觸動地站著,眼神柔和地一直望向女嬰,輕輕沖她安撫地笑了笑。

  “咿唔……”女嬰小嘴不滿地抽搭兩下,大眼睛水潤,好歹沒有再哭出來。

  “孩子……孩子不哭了!”婦人也是才意識道。

  “不哭了?怎麼不哭了!”身邊人道。

  “發生了什麼事?”

  “剛剛還好好的!為什麼突然就停了?!”

  村民們亂做一團,村長也慌了神,祭祀進行到了一半,轉世女嬰的哭聲突然停了,這叫人如何是好?!

  “安靜!所有人——原地站好,不許離開!”謝成威低喝一聲,帶著國穩部的人出面,很快穩住了局勢。

  女嬰的哭聲停了,已經連續下了一個月的雨也越來越小,直到現在只有淅瀝瀝的幾滴。地面潮濕,村迷們站在水中,身形狼狽,身後是同樣浸的濕淋淋的村莊。

  大部分村民對此抱有兩種態度:第一種是鬆了一口氣,他們本就居住在山地,一直大雨不停不僅對出行有影響,也為整個村落的安全造成了極大隱患;第二種是對容樽和白犼產生敵意,正是他們的突然靠近,才驚嚇到了雨神,這對於虔誠的村民們來說,是一種無禮的褻瀆。

  村長還算理智,幫著謝成威安撫住村民情緒,將集會疏散掉,暫且先各回各家。

  婦人抱著女嬰匆匆離開時,警惕地回頭盯了一眼容樽。

  謝成威叫上國遺部小分隊的成員們,一起去了村長家。

  村長家二樓的客廳內,村長夫人給幾人倒了茶,走到陽台上把一直掛在屋裡的衣物晾到外面。

  “部長,天空已經放晴了。”小徐往外看了看,驚喜的發現太陽已經從濃雲中露了出來,透出一個光圈。村子中如水墨氤氳的氣氛,也逐漸散出原本的模樣。

  “凌部長,又麻煩您來了一趟,外面的路不好走吧?”比起面對謝成威,村長在凌星未面前就沒有那麼緊張了。近年來村裡的年輕人想往大城市去的越來越多,只剩下一些老人和幼童,長此以往傖族村恐怕會變成一座空村,村長急的不行卻又勸不住年輕人的離去,多虧了前年國遺部特設了原生態村落的保護政策,傖族村被列入了第一批名單,獲得國家專項批款,並組織專家到訪帶領村民發展當地的手工藝技術,這才控制住了人口比例。

  為了實地調查,凌星未親自來過兩趟,對村子的幫助是實打實的,村長和村民對他非常感激——這也是為何今日祭拜被打斷,人們的怨氣發在容樽和白犼的身上,卻沒人對凌星未怒目而對的原因了。

  有了這塊活擋箭牌,謝成威發現原先進展緩慢的調查工作一下子順利了起來。問十句撬不開一句的嘴,這回不用主動,村長自己就將整件事的因果給人家講了個明白。

  這份熱情,從晚上村長夫人準備的晚飯菜式中,也能夠看得出來。

  吃了整三天醃魚配麵條的國穩部成員們,終於一臉感動地吃上了正常糯米飯。

  容樽吃的有些心不在焉,村長夫人幾次瞟來,還是忍不住對他道:“今天那些人都有些激動,說的話你別往心裡去。下了一個多月雨終於停了,其實他們心裡還是高興的。”

  今天祭拜的現場,村長夫人也在,就站在抱著女嬰婦人的身旁,那些因祭拜被打斷心懷不滿的村民對容樽的抱怨,她都看在眼裡。

  原本她心中也是有不悅的,但現在看著這個年輕人一個人安安靜靜地吃著飯,面容俊秀乖巧,她又怎麼都嚴厲不起來了。

  “謝謝。”容樽轉頭,語氣輕軟。一直微蹙的眉眼舒展開彎彎的弧度,更加讓人心裡都融化了。

  村長夫人輕舒口氣,放了下來,笑著給他夾菜,“多吃點,還有一個湯,馬上就端上來。”

  謝成威的手下跟著自家部長受了三天的冷待,結果現在看著人家國遺部的人一來,雨停了不說,部長被村長親自接待,容處長又深得村長夫人的寵愛,連帶著其他人一來就跟著吃香的喝辣的,讓他們這頓飯吃的真是心情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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