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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後來呢?”

  “後來……”繞樑喃喃道,“後來,樊姬就變了。她是一個很有手段的女人。”

  容樽偏過頭靜靜地看著他,眉頭微微地蹙起。

  接下來的幾天,容樽總算是見識了——這位王后是如何一步步改變,利用手段攻垮君王內心的。

  第二天,樊姬依舊準時前來面見楚莊王,只是不再梳妝打扮,穿著一件素衣就來了。

  楚莊王察覺後有些奇怪,停下了撫琴的手,不悅問道:“王后為何不施粉黛,如此簡素?”

  樊姬垂著眼回答說:“大王您整日沉迷酒色,不理國政,更是不再願看臣妾一眼,臣妾又哪裡還有心思打扮自己呢?”

  整日嚴肅古板的王后露出了這等失落可憐的神色,讓楚莊王一下子心軟了下來,好像見到了兩人剛成婚時的模樣,柔下聲音,“是寡人錯了,寡人冷落了王后,今晚就好好補償王后。”

  他笑著將王后拉入了自己懷中,王后竟然也十分的順從,乖乖靠在他的胸前,歲月給她帶來了更加成熟的韻味。

  見兩人要開始纏綿了,容樽趕緊拉著繞樑迴避。

  繞樑輕嗤一聲,由著容樽把他拽到了好遠之外的房頂。

  “這樣就成了?你的大王變的也太快了一些,只需王后小意順從便能幡然醒悟。”容樽盤腿坐在樑上。

  “呵。”繞樑冷笑一聲,“若是這樣,他就不會熊旅了。熊旅好音好色,豈是一朝一夕能改的?”

  果然見楚莊王好了兩天,就又不耐煩上朝了,再次抱起了心愛的繞樑琴。

  繞樑看在眼裡,冷聲道:“他曾經對我說過,能夠得到我是他此生之幸,琴逢知己再無他求,定會珍之惜之,伴此一生。”接著露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我竟然還信了?”

  容樽靜靜看著他,伸出手來抹平他嘴角弧度,“別笑了,醜死了。”

  “要那麼好看有什麼用?”

  “沒事,我不嫌你好看。”

  繞樑看了看容樽比自己更美的容貌,頓時有些哭笑不得,沒好氣地瞪他一眼,“我懶得跟你講話。”

  “梁梁,不論什麼理由,他沒有完成對你的承諾,就不是知己。你也不必想不開。”

  “我早就想開了。”

  兩人身下的房間裡忽然傳出了砸東西的聲音,嚇了他們一跳。繞樑俯身看了一眼,表情非常精彩,白了容樽一眼,“你可真會選地方,隨便一坐就坐到了樊姬寢殿上面。”

  “他騙我!他總是敷衍於我!”女子邊砸東西邊憤聲吼道,接著又“嚶嚶”哭了起來。一旁的侍女一直在輕聲安慰,可她卻哭的越來越傷心了。

  沒有了平日裡的高冷嚴肅,也不是刻意營造出的嫵媚諂奉。

  繞樑嘴角扯了扯,忽然就嘲諷不出來了,昳麗的臉上漸漸變得沉寂和面無表情。

  容樽輕輕嘆了口氣,“這位熊旅好琴好色,可最愛的,卻還是他自己,倒叫你們兩個平白跟著傷了心。”

  樊姬哭了一會兒,便安靜了下來。

  容樽見沒了動靜,實在是好奇,傾身落在地上,隱去身形,見燭火掩映的室內,女子身上繁華的宮裝還沒有取下,正對鏡仔仔細細地擦拭哭花了的紅妝。

  她的臉上又恢復了冷靜,帶著絲睿智的光芒。

  容樽和繞樑又等了兩日,看著楚莊王夜夜笙歌,繞樑絕美的琴聲在他手中迴蕩,但聽的久了,卻又感到一絲虛浮的蒼白。

  繞樑整日躺在房梁之上,時而痴痴笑兩聲,像是想到了什麼過往,輕輕搖了搖頭。

  容樽擔憂地看著他。

  卻聽他只會輕聲重複著:“快了,就快到了……”

  ……

  樊姬很快再次想出了應對辦法,她命人在紀南城南城垣築起一個高台,每天晚上她都登上此台,獨自對著月亮和星星梳妝。

  有人將她的行為報告給了楚莊王,楚莊王又被引去了好奇心,有一次夜間親自來到了高台上,果然見樊姬正在一個人緩緩梳著頭髮。

  “王后,你這是在做什麼?”

  樊姬背對著他,幽幽回答說:“大王答應過臣妾以後都不再彈那把琴了,可如今大王食言。一國之君尚且如此,又有何人能真正做到實現承諾呢?臣妾只是覺得心灰意冷,悉心的裝扮也挽不回大王的心,還不如從此以後只給星星和月亮看,好歹它們還會報以我永久的柔光。”

  楚莊王心裡一疼,想到了少年時期的雄心壯志,這一切不知何時在繼位後的犬馬之聲所掩蓋……

  “大王,您不要臣妾不要緊,這個您一心想要擴張繁盛的國家,您當真也不要了嗎?”

  楚莊王渾身一震。

  他是一言九鼎的君主,是頂天立地的霸雄。

  “王后……寡人……”

  樊姬輕輕轉過身來,長長的宮裙在地上拖出優美的弧度,她的臉上掛著精緻的妝容,期待而幽怨地看著他,“大王,臣妾還能再相信您這一次嗎?”

  “請王后相信寡人!”

  “那麼,請大王毀掉那把繞樑琴。”樊姬盯著他,一字一頓道。

  “……”楚莊王身子晃了晃。

  容樽感到身旁繞樑也在微微發抖,下唇都被咬出了血。

  “好……”隨著那一聲夜色中的低喃,繞樑輕輕笑了,笑的絕世無雙、風華艷艷,笑的整個人眼淚都出來,一聲聲重重地咳嗽著。

  他似解脫又似自虐地高呼一聲:“就是這樣,咳……好,非常的好!咳咳咳……”

  樊姬太清楚自己的夫君了,若不能徹底的以絕後患,他以後還會想辦法把那把琴給找回身邊的。見他答應了,也終是鬆了一口氣,親昵地走過來,將紅唇靠近楚莊王的臉頰,輕聲喚道:“大王……”

  可是楚莊王卻輕輕推開了她,“寡人想要一個人靜一靜,這裡風大,王后也早些回去歇息吧。”

  樊姬立住,看著楚莊王一個人緩緩走下了高台,身形有些潦倒與孤寂,反而還不如平日裡縱情聲馬的灑脫高大。她的面上閃過複雜糾結之色,忍了忍,長指甲都扣進了肉里,還是沒有出聲,微微揚起下巴,又恢復成了那個嚴肅高貴的王后。

  當晚,回到寢殿的楚莊王彈了一夜的琴,跟繞樑說了一夜的話,一切跟從前記憶中的離別時刻一樣。

  那時候的繞樑還心存期待,覺得他是不可能真的狠下心對自己下手的。

  可誰料……

  想到即將要看到的情景,繞樑只覺得手腳有些冰涼。容樽也鎖緊著眉頭,他一直都想要搞清楚繞樑腰間的疼痛究竟是怎麼回事,難道真的受過殘忍的腰斷之刑,是自己檢查時出錯了?

  快到黎明之時,楚莊王終於下定決心,親手拿起了旁邊的鐵如意,狠狠心,砸向了琴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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