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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什麼喜歡出去玩?”她又問。

  “因為如果去語言不通的國家的話,反正都要靠肢體語言溝通,我就不覺得自己跟別人不一樣。”

  她後悔問這個問題了。

  可是也收不回來了,她只好轉回頭去把他推倒在床墊上,用吻安慰他小小的脆弱。

  她希望能把他們倆的關係推到只有肉體□□的狀態里,但是已經做不到了。

  她已經無比渴望了解他的一切,他曾經每一次的喜怒哀樂,他現在每一刻的心情,他未來每一天的計劃。

  這種無計可施的泥足深陷讓她萬分恐慌。

  因為她每了解多一點,就會愛他多一點,分開就會痛苦一點。

  ☆、15-陸晚雲-2

  周六的時候,陸晚雲陪蔣一澈去了浦東,他們在濱江大道上逛了很久。

  他還沒有從這個角度看過外灘,隔著江認真地端詳每一棟近百年前的建築。

  江邊的風有一點大,他們倆緊緊地摟著對方的腰,把圍巾纏在一起擋風。

  陸晚雲突然覺得外灘的樓太少了。

  要是外灘的樓再多上百倍千倍,他可能這七天就看不完了,下周六就走不了了。

  她居然都怪到了外灘頭上,可見是百分之百的失心瘋了。

  天黑以後,他們又坐輪渡過江回浦西吃晚飯。

  陸晚雲本來是要帶他去一家藏在小路里的潮州菜的,沒想到跑過去的時候發現那家店已經關了,一樓變成了紋身店,二樓變成了一個小酒吧,原本掛在落地窗裡面的燒鵝變成了大幅手繪的天鵝。

  “我記得這邊還有一家粵菜。”陸晚雲站在路邊開始搜索。

  蔣一澈則一直把臉貼在玻璃上,研究著人家牆上的內容。

  “你記不記得要送我禮物。”他忽然用自己的手機擋住她的手機。

  陸晚雲順著他的眼光往裡面看了一眼,“你想紋什麼?”

  他可能沒想到她根本沒有片刻猶豫,眼睛一下就亮了,然後就低頭下去在手機瀏覽器上搜索什麼。

  陸晚雲看了看他輸入的關鍵字和打開的頁面,認出了“sound w□□e”(聲波),便拽了拽他,點開手機自帶的語音備忘錄。

  她按下屏幕上的“錄製”按鈕,對著手機說:“你是不是要找這個?”

  屏幕的進度條上方隨著她說話顯示出聲波震動的圖案。

  他愣了愣,似乎一時沒有反應過來。這個軟體他應該沒有用過。

  她又對著手機說:“你是不是想這樣把我們的名字轉化成聲波的圖案?”

  這一次她說的內容比較多,波浪線上上下下地抖了一長條。

  她剛講完,他就把她整個人抱住了。

  他動作太快,她還保持著舉著手機的狀態,人是撲在他的胸口上的,整張臉和兩隻胳膊都被他死死地壓在胸前。

  “Why……why is it you……”(為什麼……為什麼是你……)他低沉的聲音從她頭頂飄過來,不像是一句疑問,倒更像是一句深重的感嘆。

  她也想問老天這個問題。

  “好啦,要紋就快去了啦。還要吃飯呢。”她一邊說一邊卻用雙手摟住了他的腰,不捨得掙開他的環抱。

  後來還是紋身店的店員先開門出來問他們是不是想紋身的。

  陸晚雲有點窘地點點頭,問能不能自己提供要紋的圖案。

  店員點點頭說當然可以,他們就跟他走進去了。

  陸晚雲其實知道,台里有機器和軟體可以把聲波的圖案顯示得十分專業,每一個微小的震動細節都能在圖像上顯示出來,但是她不想讓他跟自己的工作產生任何瓜葛。

  他們要紋的內容很簡單,她念一遍“蔣一澈”,把對應的聲波圖形紋到他身上,而他念一遍“陸晚雲”紋到她身上就可以了,唯一的問題就是店裡的環境太嘈雜,一直有機器低微的嗡鳴聲干擾,陸晚雲覺得很不滿意。

  店員被他們奇怪又挑剔的想法難住了,撓頭讓他們去洗手間試試看。

  這兒的洗手間只有一個小隔間,隔音效果也只是馬馬虎虎,只能算是勉強夠用,陸晚雲怕自己再作下去就要冷了這個念頭,於是主動先進去,對著他的手機非常緩慢認真地念了一下他的名字,然後立刻發現自己的臉紅了。

  蔣一澈嘴角噙著一個混雜著欣慰和心酸的微笑,看著她念他名字的那段波浪線看了很久,又拿著她的手機進洗手間待了很久。她沒有催他,只是站在門口等到腳酸。

  他出來時,她發現他大概錄了一百遍她的名字,新建的語音備忘錄有很長很長一串。

  “你選一下。”他有點侷促地抓著自己的手機。

  其實每一遍都一樣。

  她的名字並不是特別容易發音的類型,對於正常老外來說,“晚雲”都是舌頭嘴唇很容易無所適從的兩個字,但是他卻把她的名字念得異常正確,三個字毫無瑕疵,字正腔圓。

  那三個字的波形短短的,跟其他聲音產生的形狀並沒有特別大的差異,其他人就算知道是什麼,也不可能倒推出內容來。

  可是這樣就夠了。

  他們知道留在自己身體上的,是對方的聲音在呼喚自己的名字就夠了。

  放大到嘴唇大小,紋在腰椎下方的脊椎骨正中間,連穿泳衣都不會露出來的位置。

  只屬於他們倆的小秘密。

  這個禮物太完美了。

  那天夜裡陸晚雲感覺到蔣一澈悄悄起身下了樓,很久都沒有回來。

  她有點不放心地爬起來,看見他坐在廚房的吧檯邊,開著電腦跟什麼人視頻聊天。

  她不敢走得太近,就站在樓梯的黑暗角落裡默默看著他的側影。

  那是她第一次看到他跟別人用手語交流。

  那又是一個不一樣的他,是最脆弱、最無助的他。

  屏幕內外的兩個人似乎在吵架,完全是同時一起在比手語,動作都越來越快,幅度也越來越大。

  她看著他十分陌生的動作,難過到只能坐在樓梯上。

  那股強烈的心疼絞得她整個人都呼吸困難起來。

  他跟對面的人沒有爭執出結果,最後只是頹然地合上了電腦屏幕,手臂撐在吧檯上,抱住了頭,無比沮喪的樣子。

  廚房裡的一盞小燈將他的影子投在吧檯上,黑暗濃重的一個,一動不動。

  她趕在他起身之前上樓回到了床上。

  她猜到了他應該是在跟自己在美國的合伙人爭執,爭執的內容無非是他想晚一點回去,或者是不想回去,但是他做不到。

  一個人躺著看天窗里的月亮時,陸晚雲忽然有了一個很瘋狂的想法。

  既然她經常都能知道他在想什麼,那隻要她給他做翻譯,他不是就可以留下來工作了嗎?她也可以去學手語的啊,英語也行,只要她努力一點,應該都學的會的啊。

  但是這個瘋狂的想法在她腦子裡只過了一秒,就消散開來。

  這意味著他們倆都要放棄現在的生活,完完全全地綁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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