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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羅伯特追著而來,他高舉著手裡的燈,一邊呼喚著:“朱利安、朱利安——”又一聲轟隆的雷聲,除了淅淅瀝瀝的雨聲之外,他聽到了一絲不尋常的呼吸聲。那有可能是狼、有可能是路過的野鹿、也有可能是亡靈的哭聲。

  他看見了十幾道黑影,手裡微弱的光讓他看清了它們——那些是莊園主人豢養的一群獵犬,它們呲咧著嘴,露出了銳利的犬牙,眼睛在黑夜中仿佛散發著可怕的紅光。羅伯特慌張地退了好幾步,他心想它們不該出現在這裡,他想起了自己的獵槍,在他將它拔出來的時候,暗處里的一隻惡犬撲向他,獠牙扎進了他的手臂里!

  這像是一個信號,十幾隻惡犬嘶吼著撲了上來,煤油燈打翻在糙地上,濺灑上來的血腥撲滅了最後的一點火光。

  悽厲的慘叫聲讓我停了下來,我朝那一頭瞧去,看了一會兒後還是拔腿跑開。

  我找到了通往地下室的門,它就那樣敞開著,我快步走下樓梯,瞧見了我的妹妹們。她們被捆在一起,嘴用布帛蒙住,所以我才沒聽見她們的呼救聲。

  “朱利安!”我將繩子解開後,愛瑪便張開手緊抱住我,她害怕得哭出來:“我以為你再也不會回來了!”

  我想安慰她,只不過不是現在,我抱起了莉莉,讓愛瑪準備些東西,現在是我們唯一可以逃走的機會!

  現實卻不會這麼輕易如我們所願。

  在我們打算一走了之的時候,莉莉突然驚呼一聲。只看,一個女人從樓梯上走了下來。媽媽穿著睡袍,若隱若現的布料凸顯出她婀娜的身姿,她裊娜地拾階而下,臉上畫著精緻的妝容,金色的捲髮隨風而飄,雙手拿一個金色燭台和一碟可口的點心。

  “噢,孩子們。”她露出一個驚訝的表情, “你們想上哪去呢?”

  “砰”的一聲,她將門關上,並且上了鎖。

  愛瑪和莉莉縮在我的懷裡,她們恐懼地看著她。

  媽媽絲毫不以為意。她將點心放在我們自己做的桌子上,那是一個櫻桃派,“這是新鮮的,你們以前最喜歡這個。”她用刀子切著它將它均分成幾塊,放在四個小盤子裡,“噢……我忘了。”她抽走了一個,那是摩根的份。

  “快過來吧,我親愛的寶貝們。”她溫柔地看著我們,就像曾經一樣。

  她看起來是這麼完美,完全挑不出任何錯處,愛瑪眼裡蓄滿了淚,她問她:“妳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們?”

  媽媽微微一笑,她慈悲地看著我們,輕聲說:“不管你們還相不相信,我是愛你們的。不論是過去,還是現在。”

  “不!妳只愛妳自己!”愛瑪控訴道:“妳毒死了摩根,妳害怕我們把這一切抖出去!妳害怕失去這一切!”

  媽媽走了過來,我們不自覺地往後縮去。她只好停下來,優雅地仰著下頜,看著我說:“朱利安,我知道你此刻心裡一定充滿了疑惑,你一直都是個聰明的孩子,而我也從未向你說過謊。”

  她從沒說過謊,只是沒把真相告訴我們。

  媽媽瞧著我們,她的眼神甚至有些哀傷:“我從未告訴過你們,我出生在一個牧師的家庭里,我的父親是個虔誠的信徒,我的母親是個教師,我有個膽小懦弱的哥哥,而我從小生得美貌,我們的父母一直都嚴厲地教育我們,我們看起來是多麼完美的一家。”

  “——那只是個假象。就像我說的那樣,我的父親是個嚴厲的人,他覺得一切違背聖經的東西都是污穢的,包括,性。”她拿起手裡的刀,上頭映出她美麗的模樣:“我和哥哥常常聽見他們的房間裡傳出母親的哭聲,每當這個時候,我們都不敢靠近那裡,直到有一天,我們出於好奇,偷偷從閣樓的洞口瞧進去……”

  銳利的刀刃劃破了她的指腹,艷紅的血珠瞬間凝出。她告訴我們,她看見她的父親在性虐他的妻子,他像是對待牛畜一樣對待她,他用荊棘鞭笞她、或是用燒火的鐵叉在她身上留下可怕的傷痕,最後再狠狠地侵犯她。他們看到了她的下。身,那裡已經潰爛,流出惡臭的膿液。而他們的父親踏出房間後,又會恢復那個道貌岸然的模樣向他人布道。

  “即使如此,母親也不願意離開他。”她將手指放在唇邊,吸。吮著:“也許她樂在其中,畢竟痛苦和歡愉總是交織在一塊兒,他們一直說我是個聰明伶俐的姑娘,尤其是我的父親,他以我為傲,他一直親吻我的嘴,我也同樣愛他,直到我漸漸長大,媽媽看我的眼神越來越不一樣。我知道,她只是在妒忌我,她已經無法生育,變得又老又丑,而我卻越發美麗,父親看我的眼神越來越狂熱,他甚至會在沒人在的時候親吻我的腳趾。”

  她露出了一個甜蜜詭艷的笑容,“然後,我懷孕了。”

  雷鳴映出我們蒼白的臉,她朝我們一步步走來,“他覺得那是一個污穢的印記,所以他想將我和肚子裡的孩子一塊淹死。為了活命,我只能和我的哥哥一起逃走。他一直都很聽話,那是他做過最大膽的事情,我們逃到了倫敦,在那裡過著顛沛流離的生活。我們住在貧民窟里,他每天都要干最低賤的活兒,終日鬱鬱寡歡,酗酒後便沖我大發脾氣。我為了十二先令的工資而去紡織廠工作,那段日子簡直不堪回首,所幸並沒有持續很久,我認識了一個善良又富有的男人,並且很快地嫁給了他,七個月後,我就生下了一對可愛的孩子。”

  我覺得我的血液被抽乾了,渾身上下只剩下徹骨的寒意。羅伯特的話突然在我的耳邊響了起來——她們是惡魔的dàng.婦,而我們就是她們的祭品!

  媽媽的表情忽然猙獰起來,拿刀刺向我們!

  莉莉和愛瑪發出了尖叫聲,不知道是誰推倒了燭台,火光滅去,這裡剩下一片黑暗,我們分散在四處躲了起來。

  雷聲又一次響了起來,天地甚至晃動了一下。

  “噢,親愛的小麻雀——”女人唱著童謠,一邊尋找著我們,“可愛的小麻雀,你們在什麼地方呢?”

  我躲在柜子里,她手上的刀反著光,我看見了莉莉,她縮在桌子底下,可憐地瑟瑟發抖。

  “快出來,小麻雀,我調皮的小麻雀們——”

  她的歌聲漸漸變了調,她隨便揮舞著刀子,用它扎著隆起的床鋪,又割破了隔間的帘子。她瘋狂而恐怖,讓人膽顫心驚。她距離桌子越來越近,莉莉害怕極了,她想要挪走,卻不小心發出了一聲動靜。

  “噢——”媽媽臉上一喜,“原來在這兒。”

  她發現了!她一步步走向桌子,在她快要抓到莉莉的時候,我衝出了柜子,從後面撞向了她——

  刀子從媽媽的手裡滑脫,它滑到了床底下。我將莉莉從桌底下拉了出來,媽媽卻撲向了我!我推開了莉莉,狼狽地躲開,但是我們這幾天一直餓著肚子,身上沒有力氣,不一會兒媽媽便追上了我,她壓在我身上,兩手掐住我的喉嚨!

  “你太——太調皮了,朱利安。”她的表情充滿了憐愛,雙手卻不斷用力,“可憐的朱利安,這麼多孩子裡,我最疼愛你,你敏感又善良,如果你不是這麼聰明的話,那該有多好。”

  她臉上洋溢著詭異的興奮,我掙扎地呼吸著,我的視線開始模糊,四肢漸漸失去力量。

  忽然間,一股熱流濺灑在我的臉上,我的眼前剩下一片紅色。

  第八章

  這一夜的洛克菲德莊園並不平靜,布蘭女士快步走下樓。

  “噢、難以相信,難以相信,她這時候不在她的房間裡,那又會在什麼地方,噢——”

  她一著急便會沒完沒了地絮絮叨叨。她像是在喃喃自語,手心上卻滲出了汗,她一直都有神經過敏的毛病,大小事都會讓她變得六神無主而又神經質。她的醫生曾經勸告過她,這座陰鬱蕭索的莊園並不適合她的病症,無奈她已經將一生都奉獻在此處,離開這裡的話,她便會像枯萎的蘆葦那樣,失去一切支撐。

  門在這時候“咿呀”地推開,冰冷的風雨隨之灌了進來,一個蒼白的人影出現在眼前。

  “老天……”看清了來人之後,布蘭女士失聲地叫道。

  出現在她眼前的是個蓬頭垢面、渾身濕透的女人。那件絲綢睡袍沾滿了泥濘,袖子不知道被什麼東西鉤破,領子處還有一大片看不清是什麼的污漬。她的頭髮濕嗒嗒地滴著水,披頭散髮地遮蓋住了大半張臉。

  “噢、天啊……”她連喊了幾聲“上帝”,她大概快要暈厥過去了。她纖細的神經尚不能支撐她接受自己的女主人大半夜地消失不見,接著以這副狼狽悽慘的模樣出現在眼前。

  她拿起燭台,顫顫地走了過來。在她要將那凌亂的頭髮掀開的時候,一聲叫喚從樓上傳來:“布蘭女士。”

  布蘭女士嚇得倒抽一口氣,她猛地回頭一看:“歐文?!”

  年邁的老管家走了下來,他的步伐無聲,老是在這幢宅子裡神出鬼沒。他操著那標準而威嚴的口音,對布蘭女士說:“恕我直言,現在並不是大驚小怪的時候。”

  接著,他瞧了過來,銳利的目光駐足了一會兒。他的臉上卻沒有任何表情,似乎不管發生什麼事情都無法驚嚇到他。

  隨後,他說:“請隨我過來。”

  他在前面帶路,卻什麼也沒問,而跟著他的人也一直沉默著,他仿佛也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對的地方。一切都很正常。

  房間裡乾熬溫暖,壁爐里的火焰熊熊燃燒著,浴缸里蓄滿了溫熱的水。

  衣衫褪去的聲音迴蕩著,緊接著修長的雙腿踩了出來,慢慢地伸進了乾淨的池子裡。從鏡子看去,那身軀消瘦頎長,白。皙的肌膚承襲自母體,像是初生的嬰兒的皮膚一樣光滑,唯一令人感到遺憾的是背部的傷痕斑駁交錯,也許在另一雙眼裡,它們也同樣迷人,一如斷臂的維納斯,她的缺陷使她的美得到了最終的升華。

  水面映出了一張臉,這是我。

  我的雙手撫過它,我的鼻間還縈繞著泥土和血腥的氣味,它們經久不散,以此來告訴我現在發生的一切並不是一個荒唐的噩夢——

  驚雷劃破長夜,刺眼的白光讓我看清了眼前的畫面。

  斧子插在那纖細的脖子上,割斷血管時血液濺射出來,她的兩隻眼睛似是要奪眶而出,她“啊、啊”地張著嘴,卻像是被扼住了喉嚨,沒法發出聲音。愛瑪往後退了一步,她的表情懵懂得像是是不知道自己幹了什麼。事實上,我們誰也說不清發生了什麼事,它進展得太快、太突然,以至於當我們回神的時候,媽媽已經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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