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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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晏娘眼底泛起一抹不易察覺的笑意,臉孔上卻仍是波瀾不驚,她伸手將劍穗抓在手裡,垂首凝視上面複雜的龍紋。未幾,一截青銅製成的劍柄便在劍穗上面現出形來,雖看不見劍身,卻仍感覺它寒光凜凜、刃如秋霜。

  「蛟分承影,雁落忘歸,孔周,你終於醒了。」晏娘把劍柄緊緊握在手心,她能感覺到它上面的溫暖正順著自己的經脈流向身體的每一個角落。

  劍柄發出微微白光,旋即朝上方飛去,帶著晏娘輕盈的身子,鑽進那片黑色的混沌中,化成天幕中唯一一顆星辰。

  再次睜開眼睛時,晏娘發現自己重新回到了靈顯寺,不過現在,冬日的暖陽已經從頭頂灑下,給院落塗上了一層融融的白光。

  孔周就站在她幾尺遠的地方,黝黑的臉上,那一抹笑容比陽光還要溫暖,他沖晏娘行了一禮,「姑娘,許久未見了。」

  晏娘走到他跟前,伸手在他厚實的肩膀上捏了幾下,「孔周,你的身子可有異樣?」

  孔周又是一笑,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勞姑娘費心,我一切都好。」

  晏娘點頭,「那妖道的鐵尺可是極凶的法器,你能撿回一條命,已是萬幸。」

  「當日我已知在劫難逃,乾脆硬生生受了他一鞭子,還好,那日他的一顆心全在扈准身上,也沒有仔細探究我是不是死透了,就這樣,我才能回來給姑娘報信。」

  晏娘眼中透出幾分感激,「孔周,苦了你了。」

  孔周取出酒葫蘆,朝嘴裡灌了幾口,「有美酒相伴,哪裡會苦?」說到這裡,他擦擦嘴角,沖晏娘說到,「姑娘,你來這山里是為了何事?」

  晏娘斜眼晲了屋中那座佛像一眼,眉間浮上一絲愁雲,低聲道,「蔣姑娘為調查虞山村的事不見了蹤影,精衛來尋她,竟然也是一去不歸,連銅針都沒能把精衛的魂魄召回來。」

  孔周皺起兩道濃眉,「精衛的魂魄一定被困在那廣泰廟中,所以才無法回到姑娘身邊。它是為了尋找蔣姑娘,難道說,蔣姑娘的魂魄也在廣泰廟?身體與靈魂分離,這蔣惜惜竟是不在人世了嗎?」

  晏娘咬著下唇,臉上又多了幾分憂思,「你說的不錯,可是我卻希望事情還有轉機,蔣姑娘歲數尚小,又有一副俠義心腸,我真不希望她出事。」

  孔周看著她擔憂的模樣,頓了一頓,終於將壓在心裡許久的那句話問出口,「姑娘,你這麼擔心她,是因為程牧游嗎?」

  晏娘掃了他一眼,淡淡道,「是,但也不全是。」

  「此話怎講?」

  「程牧游與程德軒完全不同,重情重義、秉公辦案,是朝廷中難得的好官。更何況,先帝十年之祭,他也有參與其中,其他五人都是前朝的官員,唯獨他,完全因為對先帝的緬懷和崇敬而加入,這一點,讓我尤為敬佩。」

  孔周的聲音柔和下來,「所以姑娘才嫁到程府?」

  晏娘輕輕一笑,「嫁給他當然是為了給先帝報仇,但是他這個人確實算不得討厭,與他朝夕相處,倒也舒坦。」

  聞言,孔周一怔,剛想再說什麼,腰間的那把承影劍卻忽然顫動起來,劍柄上亦浮起一層瑩白的光澤。

  「承影似乎覺察到了什麼。」孔周說著便將劍柄從腰間解下,方一鬆手,承影便掉在地上,倏地躥了出去,猶如一條快速遊動的蛇。

  「它怎麼到靈顯寺的後院去了?」

  問出這句話後,晏娘和孔周彼此對視一眼,同時朝承影追去,兩人來到後院,發現它正穩穩立在菜地上,周身的白光一圈一圈的朝外擴散,與日光融在一起,化成七彩的光暈。

  「程牧游曾說起過,被那幾個淫僧殺死的女人就埋在這靈顯寺的菜地里......」晏娘自語道。

  孔周目不轉睛地盯著那塊剛濕潤的新土,唇角一翹,「姑娘,若有人想處理屍體,將之埋在這裡是最好不過的了。這靈顯寺發生過命案,尋常百姓根本不敢到這裡來,時間長了,屍體化成白骨,就算被人發現,也只會以為是上起案子遺漏下的一具屍骨,不會疑心到別處。」

  晏娘眯起眼睛,「若真是如此,那這兇手可真是個刁滑陰毒之人了,孔周,你速將此處掘開,我要看看這下面究竟有什麼。」

  孔周走到承影旁邊,手握劍柄朝下輕輕一插,將那些個碎石泥沙全部震開。

  他忽然「啊」了一聲,雙眼一動不動的瞅著地下,臉上的神色亦變得凝重了許多。

  晏娘心裡一緊,心中已經猜出他看到了什麼,不過在越過孔周的肩膀看到坑中那個熟悉的人影時,她還是腦子一嗡,像被人凌空打了一記悶棍一般,久久都無法回過味來。

  ***

  晏娘端著一碗粥來到書房外面,粥已經被右耳反覆熱了幾遍,所以現在還微微冒著熱氣。

  她在房門上輕輕敲了幾下,見無人應答,便將碗放在門口,透過窗紙望向裡面那個伏於桌案前的身影,輕聲道,「官人,我把粥放在門邊了,你若餓了就拿來吃。」

  說完,見裡面的人仍舊沒有回應,她輕輕嘆了口氣,扭頭欲走。

  可是還未轉過身,手便被一隻冰涼的小手抓住了,迅兒貼著她的身子站著,仰頭看著她的臉,怯怯道,「晏娘,爹爹他已經兩天沒有吃東西了,身子能承受的住嗎?要不,咱們去勸勸他吧,我怕他......」說到這裡,他那雙大眼睛裡已經蓄滿了淚水,哽咽了一會兒,才接著說道,「惜惜姐姐已經不在了,迅兒......迅兒不能再失去爹爹了......」

  晏娘蹲下身子,伸手將迅兒臉上的淚抹去,認真的看著他的眼睛,柔聲道,「我了解你爹爹,他絕非怯懦軟弱之人,不會這麼不堪一擊的,我想,他只是需要一點時間,將這個打擊消磨掉。」

  迅兒吸溜了一下鼻涕,疑惑地盯視著晏娘,「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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