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乞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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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董夫人。」

  程牧游低低喚出這三個字,朝那個站在人群中間的柔弱女子走去,她就像一株細細的草,無人攙扶,便搖搖欲倒。

  「董夫人,我正要到董家去,沒想在林中發現了這具碎屍。」程牧游看著她的眼睛,那雙眼睛如兩口深井,雖然清澈,卻望不到底。

  「程大人,您可是為了蔣大人失蹤一事才到董家來的嗎?」董夫人一手捂著心窩,仿佛不這麼做,她便無法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程牧游微微闔首,「正是此事,夫人這幾日可曾見過惜惜?」

  董夫人蹙著兩道細眉,緩緩搖頭,「那日蔣大人隨大人走後,我便未見過她,只是民女一直沒想明白,董家的事情已了,蔣大人為何要再次返回虞山村?」

  程牧游淡淡道,「惜惜的令牌不見了,她以為落在了董家,便獨自回去尋找,沒想到卻一去不歸。」

  董夫人垂下頭嘆了口氣,「原來如此,不過這些天我在收拾行裝,但是未曾發現蔣大人的令牌,想是掉到了別處也未可知,」說到這裡,她仰起臉,一雙我見猶憐的大眼睛中已是蓄滿淚水,「大人,您說,這虞山村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何三天兩頭的死人,難道這村子竟被詛咒了不成?」

  程牧游看著她悲痛欲絕的模樣,臉上露出一抹哀戚,輕聲安慰道,「夫人莫要多想,官府一定會揪出幕後真兇,重還虞山村安寧。」

  董夫人俯身做了個萬福,「那民女就在此先行謝過大人了。」

  兩人正說著,史飛忽從人群外面擠了進來,他看了董夫人一眼,趴在程牧游耳邊低語了幾句。

  程牧游臉龐上爬上一抹訝異,他看著史飛,眉峰處高高挑起,「村裡的人都在?」

  史飛點頭,「屬下已經仔細問過,這幾日並無人失蹤。」

  程牧游心裡一緊,似是被無數的枝枝蔓蔓所纏繞,過了許久,他才將目光又一次投向那具四分五裂的屍體上,說出自己都聽不清楚的一聲發問,「你到底是誰?」

  然而,像是有人聽到了他的疑問一般,人群中忽然響起一個略顯猶疑的聲音,「這......這碎屍該不會是大奎子吧?」

  此話一出,村民們頓時聒噪起來。

  「是啊,這大奎子好幾日未見了,我還以為他到別村去了。」

  「他總是這幾個村子輪流轉,哪裡能討到吃的便在哪裡多待幾日。」

  「看身形,倒是像的,只是這大奎子雖然痴傻,但卻從來不與人不睦,不知誰對他下了這麼狠的手,連死了都不給留個全屍。」

  ......

  程牧游斜了史飛一眼,「去打聽一下,大奎子是誰?體貌上又有何特徵?」

  史飛答應著下去了,程牧游看著他走向人群,不知為何,心中忽然生出密密麻麻的忐忑來,恍惚間,他覺得自己站在萬丈深淵之上,稍微不留意,便會一腳踩空掉下去。

  「大人,大奎子是鄰村的一個癲子,父母早去,只剩他一人,靠乞討為生。他平時就在這相鄰的幾個村子裡輪流住著,誰家有剩下的吃食,便會送給他,不過他雖然腦子不好,平日裡倒是都笑嘻嘻的,從不招人討厭。」

  那個溫柔的的聲音又一次在身後響起,程牧游回頭望她,「董夫人,這大奎子是什麼時候不見的?」

  董夫人搖搖頭,「這幾日我連家裡的事情都自顧不暇,又怎會留意他呢,也是方才聽大傢伙議論,我才想起有幾日未看見他了。」

  正說著,史飛回來了,他衝程牧遊行了一禮,「大人,據村民們說,那大奎子不見也有幾日了,而且看身高身形,這屍體確實和他有幾分相似,屬下一會兒再到鄰村去問一問,看能否確定這具屍體的真實身份。」

  程牧游又看了那具屍體一眼,沖史飛說道,「我和你一起去。」

  他說完便讓一個衙役看守屍體,跟在史飛後頭朝村外走,可將走出幾步,卻又被董夫人叫住了。

  「大人,大奎子他這輩子都過得悽苦無依,若這具屍體真的是他的,破案之後民婦願出錢給他置辦一副薄棺,將他好好安葬。」

  ***

  出了村子,史飛還在對董氏的仁義之舉讚嘆個不停。

  「董夫人這樣的女人可真是世間少有,自己還在服喪,卻對一個非親非故的人抱著悲憫之心,實在是讓人敬佩。」

  程牧游晲他一眼,調侃道,「你對這董氏倒是挺上心的。」

  史飛當場便紅了臉,嘴裡爭辯道,「我只是覺得她的義舉難得,不過話說回來,我看大人對她也是柔聲細語,似是與對旁人不同。」

  程牧游淡淡一笑,「你有沒有覺察出這董氏的眼睛和旁的人不一樣?」

  史飛撓撓頭,「她很溫柔,讓人看了倍感親切。」

  「沒錯,她的眼神很容易讓人放下戒備,更容易讓他人對她產生憐憫,尤其是一些有英雄情結保護欲旺盛的男人,比如,」他意味深長地看了史飛一眼,「你。」

  史飛被說中心事,臉上更紅了,他擦掉額上冒出的熱汗,清了清嗓子,這才說道,「所以大人方才是故意做出那副姿態,假意讓董氏以為您也對她產生了憐憫之情?」說到這裡,他驀然皺起兩道粗眉,「不對啊,大人為何要這樣,難道您懷疑虞山村的命案與那董氏有關?」

  程牧游搖搖頭,「董老夫人和董宗源死時她都不在現場,至少這兩件事與她沒有直接關係。不過,我方才看到她的眼神,總覺得有些奇怪,其它人都在對那碎屍指指點點,神態驚懼,唯有她,淚光點點的看著我,身子雖然站立不穩,可是那雙眼睛中可是沒有一點懼意。」

  史飛舔舔乾涸的嘴唇,「可能她剛剛喪夫,所以對生死有些看透了。」

  程牧游冷嗤一聲,「或許吧,只是她的表現太刻意了,仿佛要故意引起我的注意,告訴我她在這裡,沒有躲起來,沒有害怕和心虛。可越是如此,我對她的疑心便越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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