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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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伴隨著一陣沉重的「吱呀」聲,棺材的蓋子終於慢慢升了起來。

  蔣惜惜踮腳朝里望,果然看到了那張熟悉的面孔和那件繡著白菊的壽衣,不過躺在棺材裡的董老太太面色發青,每一條皺紋都像被凍住了一般,僵硬且深刻,看起來竟比昨日還要詭異。

  衙役們把董老太太的屍身抬出棺材,放在坑外的一張白布上,她的面孔覆蓋上了一層日光,又多了幾分猙獰。

  程牧遊走過去,俯身在那具屍身上上下看了一遍,遂將目光停留在董老太太的臉上:她的臉色有些發青,神態也略顯怪異,可是卻並沒有其它異常。他思量了一會兒,伸手撥開董老太太的眼睛和嘴巴仔細查看。

  裡面很乾淨,並沒有殘留的污血,連耳洞和鼻孔里也是。

  程牧游心中有些詫異,他知道若是中毒身亡,一般會七竅出血,可是這董老太太的口眼鼻皆乾乾淨淨,並沒有毒發身亡的跡象。

  蔣惜惜發現他神色不對,於是也在一旁蹲下,悄聲詢問,「大人,要不屬下把村民們趕走,脫衣驗屍吧?」

  程牧游沒有說話,目光落在董老太太的衣領處,蔣惜惜心中不解,遲疑著問道,「大人,您可是發現了什麼?」

  話到此處,她忽然梗住,伸手便向董老太太的脖子探去,手落之處,果然摸到了一個硬塊,就堵在喉嚨處,像是一塊堅硬異常的石頭。

  「大人,這......這是什麼?」蔣惜惜怔住,話都有些說不利索了。

  程牧游微眯雙眼,隨手抓起一根木棍,對蔣惜惜說道,「惜惜,你扒開她的嘴巴,要撐得大一些。」

  蔣惜惜會意,忙伸手將董老太太的嘴巴掰開,程牧游趴在她頭頂上方,一手撐地,一手捏著那隻木棍探進她的嘴裡,順著喉嚨一寸寸的朝里深入。

  終於,木棍觸碰到一個硬邦邦的東西上面,被擋住了去路。

  程牧游臉色一沉,眸底浮出一層寒光,嘴角抿出一絲極冷的笑意來,「是了,你當然不是病死,你是被錫水灌喉而死。」

  此話一出,頓時在圍觀的村民中掀起一陣喧譁,人群紛紛朝前涌,想將事情看個明白。蔣惜惜也一臉驚異,衝程牧遊說道,「大人,您何出此言?」

  程牧游將木棍放到她眼前,「你看看,這棍子的頂端是什麼?」

  趁著日光,蔣惜惜看到棍子頂上有一小層銀灰色的東西,在冬日暖陽下發出滲人的微光,她瞪大眼睛,「這是錫鉛......」

  程牧游點頭,遂對她說道,「去借把鉗子,這幕後真兇隱藏已久,也該重見天日了。」

  ***

  伴隨著人群的一陣驚呼,一塊沾著血水的錫塊從董老太太的喉嚨里被夾了出來。蔣惜惜看著那塊閃著銀光的錫塊,手掌攥緊成拳,恨恨道,「這兇手著實心狠,竟用如此歹毒的手段殺人。」

  「用其它方法,必會在屍體上留下痕跡,可是錫水灌喉,若不不仔細檢查,不易被人發現。我方才查看董老太太的嘴巴時,發現裡面有一些灼燒過的傷痕,所以起了疑心,再加上她喉嚨上那一塊怪異的凸起,我便懷疑她的死並不簡單。」

  聽到這裡,蔣惜惜已經怒火中燒,她「騰」的站起身,目光在人群中來回搜尋,想找處那個心如蛇蠍、謀害血親的兇手。

  可是目光在密密匝匝的人群里兜轉了幾圈,卻沒有找到董宗源的身影,只看見董夫人匍匐在最外圈,面白如紙,雙眼中滿是驚惶。

  「大人,不好,董宗源不見了。」蔣惜惜一邊衝程牧游高喊一邊衝出人群,左右張望。

  可她才剛剛走出幾步,便發現不遠處冒起一道黑煙,煙氣越來越濃,壓住下面隨之而至的橘紅色的烈焰。

  「不好了,著火了,村子裡著火了。」

  「看方向,好像是董家......」

  「沒錯,是董家,董家起火了,燒起來了......」

  董夫人本來已經癱軟在地,現在又看到董家起火,身子徹底軟了,掙扎著爬了幾下都沒能從地上起來。程牧游命一個衙役看住她,再命另外兩人去搜尋董宗源的下落,自己則帶著蔣惜惜和其他人一起朝董家跑去,到了院中,才發現那間著火的西廂房已經沒有回天之力,房梁都被烈焰燒斷,房頂也發出一陣刺耳的爆裂聲,砸落在地上。

  未免波及其它屋子,眾人忙打水救火,忙乎了大半個時辰,這才把火撲滅,可是此時,西廂房已經完全化為一片廢墟,殘垣斷瓦「嘶嘶」地冒著黑煙,熱氣逼人。

  蔣惜惜抹了一把臉上的黑灰,皺眉嘟囔道,「奇怪,這房子怎會無緣無故的燒起來?那董宗源又去了哪裡?難道真的畏罪潛逃了不成?」

  正想著,尋找董宗源的衙役們回來了,兩人衝程牧遊行了一禮,低聲說道,「大人,我們搜遍了整個虞山村,也沒有找到董宗源,是否要到村外再找找?」

  程牧游剛要回答,一直呆坐在院中的董夫人忽然驚叫了一聲,起身朝廢墟衝去,不管不顧地去抬那根還在冒著黑煙的房梁。她的手一下子便被燙黑了一片,可是她卻像沒有知覺一般,拼勁全力要將那截斷掉的房梁搬起來。

  見狀,蔣惜惜忙衝過去,抱住她的腰將她朝外扯,嘴裡叫道,「你瘋了嗎?就算這屋裡有財物,你也不能不要命啊。」

  董夫人還在叫,聲音里充滿驚駭,將旁人驚出一身冷汗,她用力掰著蔣惜惜的手指,幾欲將她的指頭掰斷。

  可是下一個瞬間,蔣惜惜卻忽然放開了她,這倒不是因為手指吃痛,而是因為她看到了房梁下面的那個東西:那才不是什麼金銀珠寶,而是一隻胳膊,一隻被燒得焦黑的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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