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剪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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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雲澤是被「篤篤」的敲門聲吵醒的,他皺著眉頭勉強睜開眼睛,這才發現天光早已透過窗子穿進來,將室內照得一片亮白。

  昨晚他睡得很不踏實,一夜輾轉反側,直到雞叫之時才勉強進入夢鄉。可是在夢裡,他又一次來到了連蒂冢,來到了小同的哥哥失蹤的那個黑洞的旁邊。

  它並未被石塊堵死,就那麼大大剌剌的對著自己,一點也不加掩飾,像是隨時要將自己吞進去似的。忽然,他聽到了洞中有些許動靜,窸窸窣窣,像是有什麼東西貼著洞壁朝外面爬過來。

  他就靜靜的立在那裡等待,不知道怕,也沒想過逃,似是已經等了好久,身心懼已麻木了一般。

  忽然,洞口黑影微動,一樣物事猛地撲將上來,纏住他的臉,將他撲倒在荒草深處。

  他的口鼻皆被堵得死死的,呼吸不到一絲氣息。肺部越縮越小,胸口越來越疼,把痛苦帶入到他身體的每一個部位。

  將死之時,耳畔傳來一陣陣嗚咽,似有許多人趴在他身邊低泣,少頃,那哭聲化成了女人淒涼的笑聲,如一條無骨的蛇,慢慢鑽進他的腦袋。

  若不是那敲門聲拯救了他,恐怕,他在夢中還不知要遭受何等的折磨。

  「公子,我給你送早點來了,能進來嗎?」意識尚處鴻蒙,耳朵卻先被鄒小同的聲音喚醒了,於是李雲澤趕緊起身披衣,清了下嗓子,沖外面說道,「不妨事,你進來吧。」

  屋門從外面推開,鄒小同走進來,他端著碗粥,碗沿上還蓋著一個冒著熱氣的油餅子。

  「公子,你可真能睡啊,我爹娘都快要從地里幹活回來了,你才剛醒。」他一邊說一邊將碗放在桌上,然後走到床邊,攙扶著李雲澤到桌邊坐下。

  李雲澤餓了許久,腹中空空,看到那張焦焦脆脆香氣四溢的油餅,便迫不及待的抓起來塞進嘴裡,一邊還吸吸溜溜的喝著熱粥。

  「好吃嗎?」鄒小同趴在桌上看他,不由自主地吞了口口水。他現在正在長身子,本就吃得多,再加上早飯吃的早,所以看到李雲澤貪食的模樣,竟然也跟著餓了。

  李雲澤笑笑,手朝床上一指,「包裹里還有幾塊點心,你自己拿便是。」

  鄒小同求之不得,忙走到床邊,打開包裹便伸手進去,輕車熟路的摸到一塊點心塞進嘴裡,邊吃還邊讚嘆,「好吃,我長這麼大頭一次吃這麼甜的東西,我娘就只會做一些麵食,好吃是好吃,但是吃多了,未免會膩味......」說到這裡,他忽然頓住了,目光落在包裹中一摞精美的剪紙上,久久都無法移開。

  「公子,這些都是你剪的?我能看看嗎?」

  李雲澤邊吃邊答道,「看吧,別弄破就行,這些剪紙嬌貴,一不小心便扯破了。」

  鄒小同於是將兩手在衣服上使勁擦了擦,這才小心翼翼的將那摞剪紙捧起來,一張一張的仔細翻看。

  這些剪紙刀工精細,色彩濃艷,種類有魚蟲鳥獸,花草樹木,亭橋風景,還有一些活靈活現的生活場景,每一張都構圖飽滿,造型生動,淳樸中透著細膩,纖巧里不失渾厚,鮮靈活脫,別具一格。

  鄒小同拿起一張「孔雀如花」,只見一隻孔雀立於枝頭,展開它那像屏風似的羽毛,滿樹如霞的桃花也綻開輕薄的花瓣,似乎在和對方比美一般。

  鄒小同忍不住鼓掌,「公子,這些真的都是你剪的?這鳥兒像要活過來似的,太好看了。」

  李雲澤抬起頭,「喜歡嗎?喜歡就送給你了。」

  聽他這麼說,鄒小同雀躍著起身,將那張剪紙捂在胸口,嘴裡卻說道,「不行不行,爹說了,不能隨便要人家的東西。」

  李雲澤被他口是心非的模樣逗樂了,他拿起帕子擦了擦嘴,笑著說道,「放心拿著好了,我會和你爹說的。」

  聞言,鄒小同笑得見牙不見眼,慌得忙要去屋裡拿他那隻裝滿了「寶貝」的木匣子,生怕怠慢了這張寶貴的剪紙。可是,他剛打開門,卻看到院外匆匆奔過去一隊人,每人都木著張臉,更有甚者,還拿著防身的木棍,看起來一副大敵當頭的模樣。

  鄒小同站住不動,臉上寫滿了迷茫,「公子,他們這麼急匆匆的,是要去做什麼呀?」

  李雲澤也看到了那些像潮水一般奔涌過去的村民,他略一沉吟,遂抬頭道,「一定是出事了,小同,你快摻我出去看看。」

  ***

  連蒂冢旁邊聚集了烏央烏央的一大群人,鄒小同攙著李雲澤在擠得嚴嚴實實的人牆外面轉了幾圈兒,才終於找到一處人少的地方,用盡全力鑽了進去。

  可是剛來到裡面,鄒小同便後悔了,他驚呼一聲,將腦袋藏到李雲澤腰間,兩手死死得拽住他的衣服,一動也不敢動。

  李雲澤一手輕撫他的髮髻,眼睛卻死死地盯住那個倒在石碑旁邊的男人身上:那男人仰面朝天,手臂和雙腿折出怪異的形狀,就像道家的「卍」字,他的眼珠子不見了,眼眶中的鮮血已經凝固,變成了兩坨烏黑,看起來怪異到了極點。

  「公子,那兩個女人又出來害人了是不是?她們為什麼要挖人的眼珠子,我哥就是這樣,這個人也是如此......」

  李雲澤將他摟緊了一點,「小同,你見過這個男人嗎?」

  鄒小同不敢回首,只拼命的搖頭,「沒見過,他不是村裡的人,我不認識他。」

  李雲澤點頭,目光在石碑周圍細細掠過:那裡土石平坦,荒草萋萋,並沒有被挖掘過的跡象,可是,石碑邊上,分明放著一口破舊的布袋和一隻沾著血跡的鏟子,草叢中,還隱約可見一根折成兩段的鐵釺。

  他心裡嘀咕:這人分明是來盜墓的,只是不知為何突遭橫禍,竟然被挖去了眼珠子。可是這連蒂冢中葬著的兩個女子怎會如此兇悍,不僅要殺人,還要將人的眼珠子殘忍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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