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錫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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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晏娘扶著程牧游在一片樹蔭底下坐好,手指在他胳膊上戳了戳,嘖嘖兩聲,「疼嗎?」

  程牧游嘴裡「嘶」了一聲,「疼的很,姑娘是否有法可解?」

  晏娘蹙著眉點頭,「唰」的從袖口掏出一把匕首,「這是屍毒,她那張臉上不知積攢了多少女子的麵皮,時間久了,融化腐敗,化成這惡臭的劇毒,屍毒蔓延的極快,若不快些將其阻隔,會蔓至全身,腐蝕掉中毒者的五臟六腑。」

  程牧游看著她手中那把閃著寒光的匕首,「那怎麼......怎麼將毒素阻隔。」

  晏娘臉色一沉,「只能壯士斷臂,方能保全大人的性命。」

  「什麼?」程牧游眼看著那柄匕首被她高高舉起,對準自己的胳膊猛戳下來,不禁側過頭去,不敢直面這個慘痛的結果。

  可是,他只覺胳膊上一麻,並未像他想像的那般疼痛難忍,慢慢轉過頭,卻看見晏娘只是用匕首在他的傷處劃了一條細細的口子,她另一隻手裡,拿著一隻長得像琵琶似的蟲子,乳白色的,尾部有一隻捲曲起來的尖鉤。她將蟲子的尾巴塞進那條傷口裡面,然後用力在它肚腹上一捏。

  「晏姑娘,你這是在做什麼?這蟲子是什麼東西。」

  晏娘看著他笑,吹氣如蘭,「大人,現在還疼嗎?」

  程牧游只覺一股清涼竄過身上的每一道血管,手臂上灼熱的疼痛也隨之慢慢的消散了,他看向自己的胳膊,發現原本的紅腫黑紫的地方也變得平滑了,雖然外傷還未好,但是毒素卻是明顯的消退了。

  「這叫枯皮白蠍,以食腐肉為生,它體內的劇毒,可以保它不被屍毒所傷,所以我將它的毒素擠入大人體內,大人的屍毒自然可解了。」

  程牧游揮揮手臂,「果然輕快了好多,枉我學醫這麼多年,卻不知世上還有這般以毒攻毒的神物。」

  晏娘趕緊按住他的胳膊,「大人,切不可大意,屍毒雖消,外傷卻還沒好,被屍毒灼過的皮膚,若不好生養著,將來會落下疤痕。」

  程牧游依她所言,將胳膊緩緩放平,晏娘則掏出一方絹帕,這把那隻已經命喪黃泉的白蠍放到上面,又找了一塊乾淨的石頭,用力的砸著白蠍乾枯的外殼。

  驕陽當頭,程牧游渾身早已被汗浸透,可是她卻絲毫不受暑期的困擾,手下用著力,臉上卻不喘不燥,呼吸如常。

  看著她平靜淡然的側顏,程牧游那顆焦灼了很久的心也漸漸舒緩下來,淑媛和何胥帶給他的深深的恥辱感慢慢的從心頭撤下,他突然從迷局中跳脫出來:即便他們虧欠自己什麼,但是斯人已去,這一切,也該了結了。

  晏娘已經將白蠍砸成了一堆粉末,她小心翼翼的將它們抹在程牧游的手臂上,側過頭對他說道,「大人這幾天要好生養著,傷口怕熱怕汗,您就留在府中,不要再出門了。」

  「那兇手呢?姑娘方才說知道她去了哪裡?可天下之大,她到底在何處啊。」

  晏娘望向遠處,目光冗長,「她在皇宮。」

  「皇宮?」

  「我前幾日告訴過大人,太平興國五年,日本天台宗高僧奝然領徒眾成算、祚壹、嘉因等六人赴汴梁求學,可是經過這幾日的打探,我才得知奝然他們並不是來汴梁求學的,他們真正的目的是為了捉妖。」

  「捉妖?」

  「那剝人皮的老嫗叫水粉婆,生前是一個日本貴族的女兒,由於年老色衰,被花天酒地的丈夫棄之不理,於是便在一個雨夜,剝去了與丈夫偷歡的一個妓女的人皮,也因此被處以極刑。」

  「什麼極刑?」

  「開顱。」晏娘露出一絲令人不寒而慄的微笑,「把人鎖在鐵箱子裡面,只漏出頭部,然後用一個大錘子反覆砸下去,只砸得腦漿迸裂,骨碎如粉。」

  程牧游倒吸一口氣,「死的這麼慘,怪不得她怨氣難消。」

  「那水粉婆死後興風作浪,不知道剝下了多少美女的人皮,可是當時的日本社稷動盪,竟沒人能管束的了她。如此過了幾百年,京都東大寺出了一名高僧,名喚奝然,他精通降妖伏魔之法,便想將那作惡多端的水粉婆收伏。水粉婆知道奝然的厲害,便隨一艘商船逃到了我大宋國土,奝然知道此事後,便以求學為名,帶著幾個徒兒也追了過來,可是......」

  「可是什麼?」

  「據我多方打聽,奝然在汴梁找到了水粉婆,雙方還發生了一場激戰,激戰過後,他的五個徒弟全被水粉婆殺害了,但是水粉婆也受了重創,逃走了,奝然一路跟著她,卻發現她逃入了皇宮後院,他便也跟了進去,可是進去之後,就再也未能出來。」

  「皇宮裡面發生了什麼?」

  「皇宮內院的事情,又有誰知道呢?」晏娘說著拍拍手站起來,「大人,你好生回去修養,剩下的事情就交給我吧。」

  「姑娘要去皇宮?」

  晏娘嫣然一笑,「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大人放心,我定把那水粉婆給你抓回來。」

  說完,她就兀自朝前走去,嘴角的笑容卻更深了,是啊,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她的目標又怎會是那老嫗,她沒有告訴程牧游,奝然來到汴梁時,她就坐在豐樂樓視線最好的一張桌子旁,眼睛直勾勾的盯著他手裡的那根錫杖。

  那是揭羅曷國佛陀所持的錫杖,其長丈余,以白鐵作鐶,旃檀為笴,大鐶中心飾有五輪塔,遇神殺神,遇鬼殺鬼。

  「當年我因急於尋那閆可望,錯過了這件寶貝,這次,可不能再失了它了。」

  晏娘斂起嘴角的笑意,健步如飛的朝宋宮的方向跑去。

  ***

  金黃色的琉璃瓦在陽光下閃著耀眼的光,像是密密匝匝的鱗片。琉璃瓦的正中心,嵌著一個純青色的球狀體,沒有琉璃閃亮,卻像一顆眼珠子,注視著宮門外來來往往的眾生,機警靈敏且充滿了戒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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