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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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人說中了心事,蔣惜惜到沒有否認:「那天我雖親眼看到樊晴上山,但是卻不認為樊蔭是被她殺害的。一則是因為樊晴自己不認,她這個人我是了解的,牙尖嘴利得理不饒人,但是人卻沒有那麼複雜,她聽說樊蔭的死訊後,那種吃驚和悲痛的神態不可能是裝出來的。二則,當天,我在山上曾經見到過另一個人,我懷疑那個人,才是殺死樊蔭的兇手。」

  「另一個人?」

  蔣惜惜盯住喻無傷的眼睛,「喻公子,你知道蠶祟嗎?」

  喻無傷淡淡一笑,「淡水鎮的人怎會不知蠶祟,只不過,我這個人一向不信鬼神,不是親眼看到的,我就只當它是個傳說,民智遠未開化,遇到解釋不了的事情,便歸結到鬼神身上,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了。」

  「若是在一年前,我定同你的想法一樣,不把鬼神之說放在心上,可是現在,我信了。」

  「蔣姑娘懷疑殺死樊蔭的是蠶祟?但是你可知道,若將這番話告訴官府,他們可能以為你瘋了。」

  蔣惜惜「嘁」了一聲,「我早想到了,他們這幫人,銀子收的倒是痛快,對真正的線索卻不聞不問。」

  喻無傷搖頭苦笑,「你也不用這樣極端,銀錢打點當然只是一方面,他們之所以肯放人,主要是因為沒有證據。我剛才告訴那縣令,樊晴上有一生病的老母,若將來她因為樊晴被抓有個三長兩短,最後卻查出人不是樊晴殺的,那官府的責任可就大了。我還說,倒不如先將樊晴放回去,她一個大姑娘,能跑到哪裡?等將來有了真憑實據,再將她抓過來也不遲。他也是怕擔責任,這才準備明天放人。」見蔣惜惜不說話,他便知道她也認同自己,只是不好意思承認,於是話鋒一轉,「蔣姑娘,我聽別人講,那天你在山谷里發現的不止是樊蔭,還有另外一個人。」

  蔣惜惜點點頭,「那天在山谷下確實不止樊蔭一人,不過另一個人鎮民們也不太認得,而且他傷的很重,所以暫時留在醫館醫治。其實當時我爬上來找人幫忙,本來是不抱希望的,因為看那人的樣子,應該是只剩下一口氣撐著,可沒想到,他倒真是頑強,竟然沒死,不過這幾日都一直昏迷,也不知道醒來沒有。」

  「不如我們結伴去醫館看看,若是他醒了,說不定能提供一些線索,可能對破案會有所助益。」

  蔣惜惜兩掌一拍,面露喜色,「你若不說,我倒把這茬忘了,還是喻公子考慮的周全,我們這就去醫館一趟吧。」

  醫館的大夫看到喻無傷到來,忙畢恭畢敬的將他迎到室內,幾人說明來意後,那姓曹的大夫卻面露難色,他搓著雙手,「喻公子,我勸您呀,還是不要去看他的好,看完了不但無益,而且恐你心裡難受。」

  蔣惜惜聽他語氣不對,忙在一旁問道,「他是不是情況不好?」

  曹大夫嘆了口氣,「人剛送來時,我瞧他雖有不少外傷,但是所幸五臟六腑傷的不重,便想著好好的調理一段日子,說不定能撐過去,可是這幾天過去了,他的傷情不但沒有好轉,反倒是加重了,有好幾處傷口開始潰爛流膿,人也越來越衰弱,眼瞅著一日不如一日,估計是不中用了。」

  「曹大夫,這個人可能知道殺死樊蔭姑娘的兇手,所以我還是想去見一見他,看看能不能問出什麼有用的線索。」喻無傷說明了來意。

  曹大夫聽他這麼說,拿出了幾條手帕,「公子可以去見他,不過一定要用這帕子堵住口鼻,現在天兒熱了,他那屋子裡的味道恐不好聞。」

  他說的一點也不錯,那個人被安置在醫館後院一件陰暗的偏房裡,剛一推門進去,蔣惜惜的鼻中就竄進了一股腐肉和膿血混合在一起的臭味兒,即便隔著手帕,這味道依然濃重,根本迴避不了。曹大夫捂著鼻子,「二位自己問他吧,我前面還有病人,就不奉陪了。」說完,他就忙不迭的踏出屋子,逃也似的不見了。

  「戚叔,推我過去。」喻無傷看著躺在床榻上的那個人影,朝身後命令道。

  「少爺,這裡空氣污濁,您真的要過去嗎。」戚叔趑趄不前。

  「我來推少爺過去吧,戚叔,你在外面等著就好。」蔣惜惜接過四輪車,推著喻無傷來到那人床前。

  床上面遮著幔帳,是為了防止蒼蠅蚊蟲叮咬病人,不過即便隔著一層白紗,還是能清晰的看到那人的模樣:他渾身上下,幾乎沒有一塊完好的皮膚,全身長滿了惡瘡,膿血從瘡處流出來,將整張床鋪染成淡淡的粉色。尤其是他的脖子,脹得像大腿那麼粗,喉結處凸起一個拳頭般大小的瘤子。

  蔣惜惜捂住嘴巴,朝後退了幾步,雙眼中充滿了驚恐。

  喻無傷回頭望她,「蔣姑娘,這人赤身露體,你若是覺得不適,先出去等我好了。」

  「他的脖子為什麼腫的如此厲害,那天我在谷底遇到他時,明明不是這樣的。」說出如此驢頭不對馬嘴的一句話後,她突然推起喻無傷朝屋外跑,慌亂中將桌上一隻裝滿水的銅盆撞翻到地上,發出「哐當」一聲響。

  床上的人似是被這聲響驚動,他竟慢慢的坐起身,伸手將幔帳掀開。

  蔣惜惜已經推著喻無傷來到門口,剛打開門,忽聽後面傳來「啊啊」的乾嚎聲。她愣了一下,還是忍不住回過頭:那人已經搖搖晃晃的從床上站了起來,他望著門口,嘴巴里發出一串含糊不清的怪叫,手顫顫巍巍的指向前面。

  「蔣姑娘,快把我推過去,我要問清楚,到底是誰殺了樊蔭。」

  蔣惜惜卻沒有理會他,她堅定的推著四輪車來到門外,重重的將屋門關上。

  「蔣姑娘,你這是做什麼?他眼看就要不行了,這是最後的機會......」

  話音未落,門內就傳出接連不止的喘咳聲,透過窗戶,他們看到那個人捂著自己的前胸,將一口口鮮血接連不斷的噴向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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