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山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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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蔣惜惜猛地坐直了身子,手指緊緊摳著窗戶:是秦應寶,他抱著謝小玉的人皮,坐在街邊輕輕的唱著什麼,柳絮紛飛,從半空打著旋兒落下,覆在他的頭上、臉上,他卻毫不在意,只將那人皮緊緊摟住,仿佛抱住了整個天下。

  馬車飛馳過去,直到他的身影看不見了,蔣惜惜才身子一軟,癱在馬車裡,她笑:以前我還同情你,現在看來,我們兩個倒沒什麼分別,一個和所愛之人陰陽兩隔,一個為了逃避賜婚而浪跡天涯,也算是同命相連了。

  黑洞洞的城門就在前面,蔣惜惜忙放下帘子,程牧游下車和把守城門的士兵們交涉了幾句,車子便繼續前行,一路朝著西南方駛去。天光微亮的時候,馬車停下了,蔣惜惜抱著迅兒下車,戀戀不捨的在他的臉蛋上親了又親,「迅兒,你要聽爹爹的話,好好讀書,長大了報效國家,像爹爹一樣,做國之棟樑。」

  「姐姐,你要去哪裡,為什麼不陪著迅兒了?」迅兒嘟著嘴哽咽,淚水沾滿了臉頰。

  「我......我也不知道要去哪裡,不過,姐姐保證,無論在什麼地方,都會想著迅兒,念著迅兒,永遠將你裝在心裡。」

  兩人抱著哭成一團,程牧游等他們哭夠了,這才走上來,他看著蔣惜惜,將一封信交給她,語氣中是經過深思熟慮之後的淡定,「你一直朝西南方走,騎馬走上半月,就會到達蜀地,到了那裡後,你去尋找一個叫做淡水鎮的地方,將這封信交給一戶姓樊的人家,他們見了信,自會收留你。蜀地出美食,景致也好,你就在那裡遊山玩水,吃喝享樂,半年之後,我去接你回來。」

  蔣惜惜捏著信的手抖了兩下,「接......接我回來?我還能回來?」

  程牧游嘴角微微翹起,「我研究了那於芳幾日,發現他滿身污點,要想抓住他的錯處,一點都不難......」

  「大人,你不能為了我去冒險。」

  「就算不是為了你,這個人也留不得了,」程牧游兩手按住她的肩膀,輕輕一笑,「你不用擔心,傷敵一千,也不一定就會自損八百,於芳的事就交給我吧,你安心在蜀地等著便是。」

  蔣惜惜咬著下唇,輕輕的點點頭,她跳上馬,又一次看了程牧游和迅兒一眼,這才朝馬屁股上一拍,朝著西南方絕塵而去。

  迅兒拉著程牧游的手,「爹爹,惜惜姐姐不久就會回來,對嗎?」

  「一定。」

  ***

  風雨兼程十幾天,蔣惜惜終於來到蜀地,這裡氣候濕潤,溫度也比北邊高上不少,亮得發白的太陽掛在正空,將知了都趕了出來,趴在枝頭拼命的舒展壓抑已久的歌喉。

  蔣惜惜悶熱難耐,她從馬上跳下來,手做成涼棚朝前望。前方,是一片綠油油的茶園,春天,茶樹脫下了暗綠色的衣裳,露出嬌嫩的新芽,遠遠望去,就像是一片碧海,煞是喜人。

  「應該就是這裡了。」她心裡暗自嘀咕,剛才找人問路,那人說淡水鎮的鎮民產茶養蠶,若是看到了茶園,那鎮子也就不遠了。

  蔣惜惜心裡一喜,隨後又多了幾分忐忑:也不知那樊慶峰到底是什麼人,和程大人的關係究竟怎樣,願不願意收留她這個逃避朝廷賜婚的「旅客」,若是他有所顧忌,拒絕了她,那今後可要怎麼謀得一番生路呢?

  正想著,身後的馬兒突然不耐煩的撂起了蹄子,蔣惜惜回頭去撫摩它的鬃毛,卻發現背後的天色不知何時變暗了,烏雲大朵大朵的從遠處趕來,不一會兒就染黑了天穹,冷風也從陰雲的縫隙中漏下,瞬間就將她被汗浸透的衣服吹乾了。

  蔣惜惜打了個哆嗦,心說這裡的天氣果然與北邊不同,說變就變,剛才還艷陽高照,還沒走幾步,就已經風雨欲來了。

  正想著,雨水已經大滴大滴的砸落到身上,她忙從包袱里取出斗笠戴在頭上,縱身上馬,靴子在馬屁股上一踢,朝著茶園的方向跑去。可是,她低估了這裡和茶園的距離,它看似就在不遠處,實則卻和她隔著一座山,只因那茶園太大了,漫山遍野無窮無盡,所以造成了視覺上的錯覺,其實從山腳下繞過去,還要差不多一個時辰的時間。

  在雨中奔馳了一刻鐘光景,她才終於來到了山腳下,只是,被雨水侵擾的焦躁不安的馬兒卻越走越慢,山路泥濘,它走幾步就滑一下,在小心翼翼的踱了幾十尺之後,它終於不再滿足於蔣惜惜的安撫,四蹄站住,一動不動,不願再朝前挪上半步。

  蔣惜惜掏出一把乾糧放到它嘴邊,它吃了,滿意的噴出兩道白氣,腳下卻仍是不動,甩甩鬃毛上的水珠子,心安理得的享受著樹蔭下的一方安穩。

  蔣惜惜長嘆一聲,「算了,我知道連日奔波,你也累了,我們找處地方歇腳,等雨過天晴了再上路吧。」

  說完,她踮著腳朝前看,希望能找到一處蔭庇之地,沒想,還真讓她找到了,樹叢里隱約現出一道紅牆,牆裡面有三個灰色的尖尖的屋頂,儼然是一座山廟。

  蔣惜惜興奮的照馬背上猛拍一下,「懶蟲,走吧,前面有座小廟,我們進去歇歇腳,說不定還能給你討碗水喝。」

  馬兒像聽懂了似的,不再耍脾氣了,被她牽著慢悠悠的朝山上走去,順著山路沒爬幾步,他們就到了小廟門口。

  門開著,一眼望去,只見三間大殿,一主兩副,旁邊的兩座關著門,中間那座門敞著,裡面立著一座雕塑,上半身隱在陰影中,看不清,從下半身青色的衣服和鞋履可以看出是一個男子。

  雖不知道這廟裡供奉的是何許人也,蔣惜惜還是在門前彎腰行禮,「得罪仙家了,從貴寶地路過,突遇急雨,想借一角屋檐避雨,還望不要見怪。」

  說完,她便牽著馬兒走進廟內,走到大殿前面,這才將那雕塑的樣子完全看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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