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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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人,您怎麼了?」晏娘見程牧游坐在石階上,趕緊走過來,日光從上面照下來,她的臉孔藏在陰影中,看不清。

  程牧游一時間不知是夢還是現實,閉著眼睛定了好一會神,才又抬起頭來,「我看到一個人。」

  「人?什麼人?」

  他搖頭,還是驚魂未定,「從未見過,但她似乎是韓宅中的人。」

  「大白天的,大人難道撞鬼了?」

  「鬼?」程牧游站起身,「沒錯,她若是韓宅的人,應該已死了多年了。」他低頭看自己的手心,「可她的袖子被我扯掉了,還露出了驚慌失措的表情,難道鬼也會如此嗎?」

  正被一團亂麻糾纏,史飛的聲音又一次響了起來,「大人,晏姑娘,這裡有發現。」

  這話將他驚醒,忙起身和晏娘一起朝前院跑去。

  史飛站在天井裡,手裡的東西閃著金光。程牧遊走過去,「這是金箔紙?」

  「大人,我們兄弟兩個在這院裡四處尋找,卻發現土裡埋著半截已經褪色的紙錢,沒想挖了一會兒,竟然地下還埋著不少,可能一直埋在這裡,有些還沒褪色。」史飛邊說邊把那張金箔紙拿給程牧游。

  程牧游將它捏在手裡看了半晌,「倒也不奇怪,我昨天翻閱卷宗,上面記載當時的衙役在韓宅發現大量的金箔紙,所以更加坐實了紙馬殺人的結論。」他將紙上的泥土拍掉,自言自語道,「陰曹的來客,是你帶來的嗎?」

  正低頭沉思,手裡的紙錢突然被晏娘拿去了,她歪著腦袋,「據說那韓知元十分講究,每次祭祀都要用掉黃金千兩,燒紙馬時,馬尾相連,能占據幾畝農田,四里八鄉的人都過來觀看。」

  史今笑了兩聲,「晏姑娘誇張了,就算是幾畝農田的紙馬,又怎麼能用上黃金千兩,這金箔紙才值幾個錢,我們小時候每家也要紮上幾隻的。」

  「也是,可能他是首富,所以人們便越傳越邪乎吧。」晏娘笑道。

  「黃金千兩?」程牧游嘴裡嘟囔了一句,「姑娘,這話你是聽誰說的?」

  「坊間瞎傳的,大人莫要放在心上。」

  正說著,大門突然開了一道縫,一個人影在門外一閃,忽又不見了。

  「誰。」史今大喊一聲,推門跟過去,不一會兒,他帶著一個和尚從門外走進來,他看起來三十歲上下,身披一件袈裟,長得倒是眉清目秀,皮膚白皙,一副不近煙火的樣子。

  看到程牧游,他雙手合十行了個禮,「想必這位就是新安縣令程大人吧。」

  程牧游也行了一禮,「大師好,不知大師來這廢棄的宅院裡,可有何事?」

  「阿彌陀佛,我是凌雲山天弘寺的主持,法號惠廣,自從韓宅出事以來,每年都要來此超度亡魂,希望他們早入極樂,不要再被怨氣所困,沒想,剛才竟看見大人在這裡,出家人不問世事,小僧亦不願打擾大人辦案,所以想靜悄悄離開,不想,卻被這位官爺攔住了。」

  這話說完,史今趕緊放開拽住和尚袖子的那隻手,也比葫蘆畫瓢的行了一禮,「大師,失禮了。」

  「出家人慈悲為懷,然而韓宅血案已經過去了九年,大師為何還要來此超度亡靈?」程牧游輕聲詢問道。

  惠廣和尚望向程牧游身後,眼神飄過淒淒荒草,「雖已過了九年,但這些死去的人卻還是不能安眠,附近的村民常看見韓宅中燈火徹夜不滅,還有有人影在晃動,最稀奇的是,有一天,我偶爾從這裡經過,竟看到門縫中金光閃動,湊上前去,發現院中立著成百上千隻紙馬,馬背上無人,韁繩上卻拴著人,上半身被馬韁套住,下半身拖在地上,極為怪異。」

  迎面起了一陣風,史今嚇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大師,你說的都是真的?」

  「出家人不打誑語,所以我才不時來此處悼念,希望冤魂早歸極樂。」

  「要想讓他們早登極樂,恐怕靠幾句經文是沒用的,」晏娘從程牧游身後閃出來,眼睛盯在惠廣和尚身上,「若是不抓住兇手,亡靈如何安息?大師,你說我說的對不對?」

  惠廣和尚看了她一會兒,低頭行禮,「施主,抓捕嫌犯的事情我一個和尚哪裡管得了,此事就要靠新安府了,不過,」他抬起頭,眼神平靜的像一汪秋波,「若是紙馬殺人,縱使英明如程大人,恐怕也是無能為力吧。」

  晏娘沒接話,眉眼彎彎的看著他笑,惠廣於是又行了一禮,「程大人,小僧改天再來,就不打擾了。」說完,他就朝門口走去,黑色的袈裟拖在地上,衣擺沾上了長年積累的灰塵,卻絲毫沒有影響他的氣度和風華。

  「有點意思。」晏娘瞅著那個清冷的背影,唇邊漾起一絲冷笑。

  ***

  「姑姑,姑姑,有人來訪。」一個小丫鬟慌慌張張的跑進來稟報。

  樺姑的手一抖,杯里的水灑了一身,她將杯子放在桌上,起身問道,「是秦大人嗎?」

  「不是,是新安府的,說是來調查紙馬一事。」

  希望倏地從臉上消失,她側過頭,語氣陰沉,「告訴他們,我不在,讓他們改天再來吧。」

  小丫鬟不敢多說什麼,靜靜的退下去將門帶上。樺姑扶著額頭:秦應寶為什麼怎麼叫都不來,事情已經到了節骨眼兒上,他卻反倒不聞不問了。

  頭一垂,看到自己濡濕的裙子,心裡更是煩躁異常,她氣呼呼的走到櫃前,拿了件乾淨的衣裙來到屏風後面,剛解開腰帶,卻發現腳下不知何時積了一灘水,水是順著屏風下面的縫隙流進來的,緩緩的繞過她的雙腳,將她整個人包圍進去。

  心裡突然擠進了一絲不好的預感,樺姑猛地將頭抬起,看到自己剛才坐著的椅子旁邊站著個人,個子不大,瘦瘦弱弱的。隔著屏風,他的身影顯得有些模糊,但是她仍將他一眼認了出來。

  紙馬的眼睛裡,**的房門前,都是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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