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鱗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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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閆可望發出一聲絕望的乾嚎,棗木棍子一探一探的指向晏娘,「你......你寧願玉石俱焚,也要毀了這身皮?」

  「不然呢?以這深宮怨氣做魂,以不腐之軀為皮,多少生靈得被她屠戮,」晏娘輕聲笑了兩下,笑中帶著咳,「你以為這樣她就會回來了嗎?你自己心裡也清楚,她根本不是你女兒,只是只披著人皮的怪物。」

  「你又何嘗不是怪物?」閆可望瘋了,舉起棍子就朝晏娘直戳過來,這一下子又狠又准,棍頭冒著呼呼的火光,晏娘身子朝後一彎,頭幾乎觸到腳後跟,才勉強躲過了他的攻擊,可是這麼大強度的扭轉身體,她肚子上的傷口被扯的更大了,稍稍直起身子,一口鮮血頓時從口中噴涌而出,灑的遍地都是。

  見此情景,閆可望嘴角咧出一絲殘忍的笑,棍子被他緊緊攥在手心,他將它高高舉起,衝著晏娘血肉外翻的肚子直搗過來。

  只聽「吱哇」一聲怪叫,一團銀光從霽虹繡莊的牆內騰地躥了出來,直衝著閆可望飛去,帶著彎鉤的五根爪子在他胸前猛地一抓,胸口頓時多了個碗口大小的血洞子,鮮血從裡面肆意流淌,瞬間就浸濕了他上半身衣服。

  棍子掉在地上,閆可望怔了一下,眼皮虛弱的朝上翻了翻,「猴子,你裝死,你們兩個設計騙我......」

  右耳看了晏娘一眼,見她扶著牆面,身體越蜷越低,儼然已是受了重創,心裡自是對那老頭兒恨到極點,它呲起兩顆獠牙,銀色的長尾巴在身後一甩一甩,四隻爪子拱的高高的,「哇」的一叫又朝他跳去,可是,閆可望飛起一腳,將身前的棍子踢得老高,棍子在空中飛快的打著旋,化成一張密不透風的屏障,將右耳和他隔離開來。

  終於,棗木棍子落在地上,停下不動了,可是漆黑的巷子裡面,卻哪裡還有閆可望的身影。右耳剛欲追過去,耳中卻傳來晏娘痛苦的呻吟,它轉身跑到她身邊,見她的肚腹中間裂了一道長長的口子,從肚臍一直到前胸,深可見骨。

  「姑娘,姑娘你不要死啊,」右耳蹲在她旁邊放聲大哭,「你等著,我再去給你找張皮來,比這張皮還要好......」

  它說著便要站起來,卻被晏娘拉住了爪子,她虛弱一笑,「傻猴子,這張人皮千年難得一遇,豈是你說找就能找到的?」她手心的力道加重了,表情也變得凝重陰沉,「若是我死了,你要替我殺了那個人,不用再這般麻煩了,直接殺了他就行,答應我,好不好?」

  右耳剛要點頭,身旁新安府的側門被推開了一條縫,程牧游的身子從裡面探出來,他不敢置信的看著面前的兩人,「晏姑娘,你,受傷了嗎?」

  ***

  閆可望踉踉蹌蹌的朝前跑,鮮血在他身後滴滴答答的流了一路,他眼前的景物越來越模糊,一個變成兩個,兩個變成四個,最後化成一團混沌不清的白光。

  突然,眼球中映入了一抹朱紅,他像找到了救星一般,直愣愣的看著那抹紅,用身體裡最後一絲力氣朝它走過去,走到一半,雙腿一軟,他猛地撲倒在地上,手腳卻仍不停歇,指尖摳著面前高高的台階,身體一點一點的朝上蹭著,就像一條受了重創的蚯蚓。

  還未爬到最高處,頭頂便傳來一聲呵斥,「什麼人,要飯也要看看地方,校尉府是你能隨便來的嗎?」

  閆可望死死抓住那人的褲腳,「去告訴秦校尉,若他想讓消謝小玉永生永世陪著他,便用宗龜的鱗介來救我,快,快......」

  說完,他便呼出最後一口勉力撐住的氣,倒在校尉府前的台階上。

  ***

  蔣惜惜看著房內閃動的紅光,將一碗熱粥遞給右耳,「你也別擔心了,大人醫術精湛,天下無人能出其右,晏姑娘的傷,他一定能治好的。」

  右耳接過碗,雙手卻抖個不停,勺子晃了幾晃,湯還未送到嘴邊,便灑到滿衣衫都是。蔣惜惜無奈的搖搖頭,將碗接過來,幫右耳把衣服擦拭乾淨,也不再勉強它吃東西,同它一起抱膝坐在凳子上,望著屋內飄搖不定的燭光。

  床邊堆滿了浸透了鮮血的白布,程牧游盯著晏娘肚腹上的創口,一動也不動,他保持這樣的姿勢大概有一刻鐘光景了。終於,他從床邊站起來,走到櫥櫃旁邊,抱出了一隻巨大的木箱,箱子上著鎖,純金製成,玲瓏精巧,他將手裡的金鑰匙在鎖孔中一轉,箱子打開了,露出裡面一隻長方形的檀木盒子,盒子上面「御賜」兩個字金光閃閃,刺得他微微眯起了眼睛。

  他打開盒子,看著裡面那塊黑的發亮的硬殼,眼神一點點的凝聚成一道精光,「鱗介,只能靠你來救她性命了。」

  太平興國元年,太宗皇帝將日本國進貢的稀世珍寶鱗介分賜予侍御史張謙和太醫程德軒,原因僅在史書中記載為「有功」二字。

  ***

  春雨連綿、柔和的敲打在新安府的房檐上,奏出一曲和諧的鳴響,常遠向程牧游和蔣惜惜彎身行了個大禮,又輕輕的抱了抱站在一旁抹淚的迅兒,這才步伐輕快的走下新安府的台階,邁上了那輛等在門口多時的馬車。

  馬車在濕滑的石板路上徐徐前進,一會兒便化成了一個朦朧的影子。

  蔣惜惜替迅兒將眼淚擦乾,「別哭了,遠兒的祖父母都建在,他現在身子痊癒了,總是要回去的。走,我帶你去霽虹繡莊看晏姑娘,不知道她的身體恢復的如何了。」說罷,她看了程牧游一眼,「大人,您要一同過去嗎?」

  程牧游搖搖頭,一句話也沒說,轉身走進了新安府的大門裡。

  「奇怪,爹爹最近總是心神不定的,也不知道怎了?」迅兒望著他的父親,眨巴了眨巴帶著淚花的大眼睛。

  蔣惜惜捏著下巴,經迅兒的提醒,她才想起程牧游最近確實有些不對勁,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對了,就是晏娘受傷的那個晚上。

  真相似乎隱隱站在前方沖她招手,可是,她卻無論如何都不能再朝前踏上一步,蔣惜惜搖搖頭,將千奇百怪的念頭從頭腦中擠出去,她拉住迅兒的手,「走吧,你看,炊煙升起來了,右耳一定在做飯了,你過去又能討到好吃食了。」聽她這麼說,迅兒眼中的淚珠不見了,他歡呼一聲,順著小巷朝繡莊跑去,蔣惜惜看著他的背影,腳步輕快的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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