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葡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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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晏娘裝作很感興趣的樣子,「還有如此不識趣的人嗎?連姑姑您的面子都敢不給?」

  樺姑不屑的笑了下,「就是鏡兒那個丫頭,被一個教書的迷住了心智,這幾年都懶怠的很,也不知道那窮書生給了她什麼好處了,前幾日啊,竟然告訴我準備收手不做了,說什麼有人要娶她進門,我倒要看看那男人拿不拿得出這些銀子,少一分一毫我都不會放人的。」說完這番話,她便站起身來,「姑娘既然應承下來了,那我就不打擾了,先告辭了。」

  「我送姑姑出門。」晏娘跟在身後和她一起朝門外走去,兩人一同來到院子裡,樺姑的腳步卻慢了下來,望向左邊敞著門的偏房,眼睛漸漸罩上了一層精亮的光。

  「晏姑娘,」樺姑走到偏房前,目不轉睛的看著裡面,「這屏風可是你繡的?」她指著裡面那扇白底紅花的屏風,眼睛裡全是貪婪。

  「正是。」

  樺姑沒經過允許,已經走進偏房,手指撫上絲布,「這花叫什麼,為何我從未見過?」

  「不知。」

  「不知?」

  晏娘笑了笑,「並非故意瞞著樺姑,只不過前幾日我做了個夢,夢中有一條又長又寬的大河,河的旁邊種滿了這種紅色的花,花瓣細長,就像美人的手指。夢醒後,我便將它們繡在屏風上,所以樺姑問到來歷,我確實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怎麼,姑姑對這屏風有興趣?」

  樺姑繞著屏風轉了幾圈,嘴裡嘖嘖嘆道,「我一看到它,便覺得心魂不在,像是被這花瓣吸走了似的,若將它放在棲鳳樓,想必比那些交頸鴛鴦還要吸客吧,」她眼珠轉了轉,「姑娘可否再做一扇一模一樣的屏風,我必出重酬。」

  「姑姑言重了,若是喜歡,儘管叫人將它搬走便是,姑姑不嫌棄我初來乍到,如此照顧霽虹繡莊的生意,我正不知該怎麼感謝呢。」她這話說的真情切意,引得樺姑幾乎佯裝著要掉下淚來。

  她抓住晏娘的手,「姑娘真是重情重義之人,以後但凡有用得上的地方,儘管開口,在這新安城,哦,不,就算是東京西京,我樺姑的名號還是多少能起上點作用的。」言畢,她抓出手帕擦擦眼角,然後高聲的命令候在外面的小廝進來,麻利的將那屏風搬到馬車上運走了。

  右耳看著馬車漸漸走遠,聳了聳肩,隨著晏娘走入院內,「果然是個貪得無厭的傢伙,你略施小計就引得她上鉤了。她若知道你說的那條河就是忘川,還不得哭死。」

  晏娘打了個哈欠,身子一斜,毫不顧忌的坐在門檻上,「也怪不得她,剛才我施了點法術,讓她耳中聽到的不再是亡靈的哭聲,而是一些淫詞浪曲兒,她一個老鴇,自然會被這花迷得忘乎所以,心急火燎的將屏風要去了。只是,她口中那位即將贖身的鏡兒姑娘倒是有點意思。」

  「有什麼意思,你不是說過,男女之事是最難揣摩的,七情六慾這些玩意兒,我們這些妖怪根本無法參透,所以也不要妄想去弄個明白。」

  晏娘瞥了他一眼,「想哪兒去了,我是說要給鏡兒贖身的那個教書先生,如果沒有猜錯,應該就是迅兒口中的那位扈先生。」

  「他有什麼古怪嗎?」

  晏娘接過右耳遞過來的一串葡萄,塞了幾顆放進嘴裡,「他啊......」

  院門被人敲了幾下,蔣惜惜的身影出現在門前的一道陰影里,她陰沉著一張臉孔,看著院內正吃果子的兩人,「姑娘,現在方便我進去了嗎?」

  晏娘將手裡的葡萄皮扔到樹下,「都是鄰居,姑娘何必如此客氣。」

  蔣惜惜沖他們兩人走了過來,語氣和她的步子一樣直,「方才我看到樺姑的馬車在你這繡莊前面停了很久,想必她又給姑娘送來了一筆大買賣吧。」

  晏娘沒有迴避她質詢的目光,「霽虹繡莊確實一直和棲鳳樓有生意往來。」

  「姑娘怎可做這等背信棄義之事?」見她一點都不隱瞞,蔣惜惜心裡的火又躥高了幾分。

  右耳從地上一躍而起,「背......背信棄義?蔣姑娘怎麼年紀輕輕的,也像那些三姑六婆似的碎嘴皮子,我家姑娘不就是做了棲鳳樓的買賣嗎,怎麼就入不得你們這些清白人的法眼了?」

  「我碎嘴皮子?」蔣惜惜也急了,面色一陣青一陣紅,「我是看晏姑娘在玉泉鎮幫了新安府的忙,所以便認為她也是個正直之人,可是沒想到她,不,你,」她指著晏娘,「你竟然會和樺姑那樣的人同流合污。」

  右耳想上前再分辨上幾句,卻被晏娘攔住了,她看著蔣惜惜,「姑娘是將世上之人劃分成黑白分明的兩個陣營了?好人便純白的像一面紙,容不得半分污點,而壞人卻也只能一根腸子黑到底,不能有閃光之處,是不是這樣?」

  「難道不是嗎?」蔣惜惜硬硬的頂過去。

  「當然不是,人性絕不是非黑即白這麼簡單,它其實更像這串葡萄,有的酸,有的甜,但是甜中總帶著酸,酸里亦透著甜,根本就是渾然天成合為一體,用刀切都切不開的。」

  這話說的很形象,像蔣惜惜這樣沒讀過書的人也一下子就聽明白了,但是她卻依然嘴上強硬著,「我聽不懂你這些大道理,我只知道樺姑是新安城的毒瘤,如今更是擋了程大人的道,姑娘於情於理都不該幫她。」

  晏娘定定的看了蔣惜惜半晌,突然朗聲笑了起來,「我只是幫棲鳳樓繡了幾件衣服罷了,礙著你們家大人什麼了,現在天兒熱,姑娘也吃點果子涼快涼快,這是右耳剛從冰水裡拿出來的,特別解暑。」

  「不用了,我還有事,先回去了。」蔣惜惜也覺得自己剛才莽撞了了,她現在覺得站在這裡左右都是尷尬,於是連忙找了個藉口,抬步朝門外走去。

  「蔣姑娘。」晏娘突然在背後叫住了她。

  「還有什麼事嗎?」

  「你的身體恢復的如何了?」

  「勞姑娘掛心,只是皮外傷,程大人已經幫我用了最好的金瘡藥,現在只是偶爾還有痛感,基本已無大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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