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麒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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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迅兒伸手接過項圈,看到它上面綴著一個金制的麒麟,那麒麟豎著兩隻耳朵,背部高高弓起,一副張牙舞爪的樣子,仿佛下一刻就能活過來一般。他稍稍猶豫了一下,不知道是否應該收下如此昂貴的禮物。就在這時,蔣惜惜趕了過來,一把將項圈從迅兒手裡奪走,重新塞給晏娘。

  「你的東西我們不要,」此言一出,她也覺得實在是太不禮貌了,於是換了句說辭,「哦,那個,這金獅子看起來挺貴重的,我們不能收。」

  「那是麒麟……」迅兒輕輕的嘟囔了一句,這話讓蔣惜惜紅了臉蛋,她自小習武,連大字都不識的幾個,自是無法區分獅子和麒麟的。

  「不……不管是什麼,反正我們是不會要的。」她囁嚅著,卻依然狠狠的堅持自己的想法。眼前的這個女人看起來眉目生彩,清爽伶俐,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她從第一眼看到晏娘,就覺得這個人來者不善,她身上似乎有某種氣息,讓蔣惜惜心裡隱隱的不安,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但是這種沒有任何證據支撐的直覺,卻往往比一些實體的東西更令人心慌。

  「這不是純金,只是鍍上的,不值幾個錢。」晏娘的目光從始至終都沒在蔣惜惜身上停留,她看著迅兒,「你想要的,對不對?」

  「嗯。」迅兒毫不猶豫的點了點頭,他把那晏娘重新遞迴來的項圈握在手裡,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謝謝你,嗯……」他看著這個比蔣惜惜大不了幾歲的女子,卻一時不知該如何稱呼她。

  「就叫我晏娘好了。」晏娘的眼睛彎的像月牙一般,她輕輕的摸了摸迅兒的腦袋,「迅兒和我很有緣分呢,以後要常常來玩兒。」

  「迅兒。」蔣惜惜仿佛不認得眼前這個一臉稚氣的小孩子了,他從來都對自己言聽計從的,怎麼今天卻為了這樣一個女子違背她的意思,「你忘了程家的家規了嗎,你父親不允許你隨便收別人的東西的。」

  迅兒握緊了小小的拳頭,他當然沒有忘記,但是剛才在夢裡,那個一身素服的女孩子,一聲聲的呼喚著他的名字,慢慢的從遠處朝他靠近,她的手攀上了他的脖子,那手冷得刺骨,偶爾還會從指尖掉出一兩隻白色的蛆蟲。她嘴巴里呼出的寒氣幾乎讓他的喉嚨完全被鎖住,一句呼救都擠不出來,更別提那腐臭的氣息一遍遍的拂過他的面孔,熏得他差點背過氣去。她的聲音像來自地獄的招魂曲,「哥哥,來,我們一起玩,我一個人,真的很寂寞呢。」

  迅兒咬著嘴唇,把嘴巴都給咬破了,他覺得自己差點就在迷濛中隨她而去了,畢竟這感覺如此痛苦,痛的他的胸口都快炸裂了,簡直生不如死,生不如死啊。可是,他不能走,她要帶他去的地方,瀰漫著黑暗和無望,看不到一絲光亮,人到了那裡,就會腐化成一灘綠汁,滲入泥地,不管是爹爹還是惜姐姐,都再也尋他不著。

  「我不走。」他在夢中大叫,但是換來的卻是幾聲刺耳的笑,那笑聲砸在耳鼓上面,讓他一陣瑟縮。

  「嘻嘻,不走?那我就吃掉你,好不好?」

  迅兒覺得脖頸一陣寒涼,好像有什麼冰冷尖銳的東西戳著他的皮肉馬上就要將他戳穿似的,他突然哭了,恐懼和不甘同時壓抑著心臟:為什麼是我?為什麼要纏上我?

  尖銳的笑聲又一次響了起來,但是笑到一半,卻戛然而止,它,被另外一種聲音打斷了。

  門外的鞭炮聲打破了晨起的寂靜,也將迅兒從那個冰冷陰濕的夢境中解救出來,他微睜迷濛的淚眼望向窗外,知道那是自己唯一的出路。

  「我不走。」他把這三個字又重複了一邊,微弱的聲音中透著不可迴轉的堅定。

  鞭炮聲此起彼伏的在門外響起,迅兒看到那個白色的影子瑟縮著不斷變小,口中發出陣陣風一般的呼嘯。但是她的手仍然不死心的抓著自己的衣袖,似是想將他一同帶走。

  「我不走。」他用盡渾身的力氣摳著那幾根猶如枯枝一般的手指,凝視著她白的發黃的瞳孔。

  「我不走,」他大吼一聲,然後猛地睜開雙眼,徹底從那片死寂的夢境中掙脫了出來。

  迅兒不理會蔣惜惜的呵斥,低頭將項圈掛在脖子上。「我該怎麼報答你?」他感激的望向晏娘。

  「報答?」晏娘歪頭一笑,「現在不用,不過將來啊,迅兒一定能幫上我一個大忙。」

  右耳把鍍著「霽虹繡莊」四個大字的牌匾穩穩的掛了上去,晏娘抱臂站在下面,一邊嗑瓜子一邊指揮他左右移動。

  「不是說讓那孩子自求多福的嗎,怎麼還是插手了?」右耳滿頭大汗的從梯子上爬下來,一邊拍打手掌的灰塵一邊問晏娘。

  晏娘慢慢的磕開一粒瓜子,細細的在嘴裡嚼了幾下,然後食指一彈將殼丟在地上,「我要留著他,以後還有用得上他的地方。」說完,她便用腳尖將聚在地上的那堆瓜子殼踢散了,然後朝院裡走去,臨走前還不忘吩咐右耳,「抓緊時間收拾收拾,今天有重要客人要來。」

  右耳沖她的背影吐了下舌頭,「口是心非。」

  他抓起笤帚,隨便在門口掃上幾下,然後望向新安府的大門,門外的幾株柳樹被柳絮環繞著,仿佛籠罩在團團煙霧之中,給人一種說不出的寂寥感。忽然,一隻竹蜻蜓從從院牆旁飛了出來,隨即,幾聲童稚的笑音也跟著傳進耳中,「惜惜姐姐,它飛出去了,快幫我撿回來。」

  右耳兀自搖了搖頭,「這孩子的意念還真是強,心性也活泛,接二連三撞邪竟然都被他死裡逃生了,也難怪入得了晏娘的眼。」他拿著笤帚走進院門,身後的牌匾上,「霽虹繡莊」四個大字在陽光的照耀下,泛出耀眼的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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