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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甫相倫打量著眼前的女子,看到她手裡的詩經,小桌上的茶和糕點,眯起了眼:果然是個會躲懶的。

  白娉婷小心翼翼地看了看甫相倫的臉色,“您也來……賞花?”

  甫相倫一愣,“我倒沒有娉婷你的風雅。”

  白娉婷手中的詩經握得越發緊,不知道甫相倫這話是不是在問罪。

  “我是來透透氣的。”

  白娉婷心中鬆了一口氣,以她的身份對待皇帝,真叫一個遠不得近不得。既要貼身侍奉,又不能太不把自己當外人,真真是為難得很啊。

  她這一走神,便忘記了答話,結果兩人都在等對方開口。

  甫相倫倒是不見外,大搖大擺地在白娉婷的座位上坐了下來。

  白娉婷暗暗叫苦,這才發現,她似乎並沒有與她這位直屬上司交談過,他坐了下來,要不要跟他聊聊家常呢?

  倒是甫相倫先開口:“聽說你是秀女,我倒是沒見過你。”

  白娉婷倒不意外他會提起此事,如實道:“回皇上,奴婢沒有過殿試。”

  這日甫相倫十分平易近人,除了選秀一事不再提起,甚至還特意將半年前她落水一事提起來關懷了一番。

  只是這小宮女卻苦著臉,一副不想搭理他的模樣,他反倒尋了個沒趣。

  04

  戲文里都說皇帝微服私訪要帶足守衛,帶上妃子兒女金銀珠寶,可白娉婷卻以為戲文里都是騙人的。

  至少甫相倫微服出宮,只帶了她和李承晚將軍。

  她發現甫相倫是帶有目的性地要查證些什麼,其實有他和李將軍就夠了,帶上她不過是為了湊個數,掩人耳目而已。

  甫相倫一出宮便找了個茶鋪喝茶,聽來來往往的客人們閒聊。

  白娉婷很有率,萬一誰說些大逆不道的話被對面的人聽了,哪個負責?

  總之白娉婷這一頓茶喝得膽戰心驚,她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

  “聽聞五百里之外,來了許多壯年郎,看身段全是練家子。”

  “哦?這是江湖門派還是……”

  “看這架勢,像是北邊來的。”

  白娉婷的頭低得不能再低,北邊,練家子……定淮王的軍隊!

  果然聽到甫相倫冷哼一聲,黑著臉離開。

  這定淮王甫安,膽子倒是真不小!

  那天晚上甫相倫很是感性,與娉婷道:“其實說來,我是妾生的孩子。我擁有的一切原該是我的兄長們的,可他們相爭得狠了,卻輪到我來管這天下。實在是諷刺!從無人問津的皇子到萬人之上的皇帝,我的哪一步是我願意的?如今連我唯一的皇叔,也要來逼我!”

  當時娉婷大約是被甫相倫從未流露出的傷感和脆弱觸動了,她伸手抱住甫相倫的腦袋。

  其實她一伸手就後悔了,可是甫相倫以弱者的姿態坐在那裡,她一時被迷惑了。

  後來聽說定淮王被革了兵權,被發配到很遠的邊疆,人人都說他雷霆手段,可白娉婷卻意外他竟然還能留甫安一命。

  也許,在龍椅上那個人,也是個挺好的人吧。

  05

  在乾元殿的日子久了,白娉婷越來越會偷懶,這日她正在屋裡歇著打盹,汪總管急急地來找她,嘆道:“今日皇上在朝上時發了大脾氣,新來的宮女不敢近身侍候,姑娘快去吧。”

  汪福海這是拿她滅火了,心中這麼想著,卻不敢不去,只好立刻收拾起來。

  白娉婷方才近身,一本奏摺便飛到她的腳邊,甫相倫見是她,倒沒再發作。

  白娉婷將茶和點心擺好,遠遠坐在一邊做起繡活來。她性子懶,一個香包做了大半個月了,還是沒點樣子。

  一個時辰後,甫相倫那邊才有了動靜。

  “山西的旱,河北的澇,西南的流寇,沒一樁省心的,朝堂上全是些廢物,整天就會吟詩作對耍嘴皮子,一個比一個沒用。”

  “這些人是要氣死我啊!”

  白娉婷聽了直搖頭,多事之秋,她還是小心為妙。

  “白娉婷,出來!”

  她立刻放下繡活上前去,這位的脾氣他也算摸清了,先是發一通火,接著沉默,再嘮叨兩句便沒事了。

  “奴婢在。”

  “什麼奴婢不奴婢的,你是白娉婷何時叫奴婢了,快去給我傳膳,我餓了。”

  白娉婷一陣冤枉,這傳膳是汪總管的活您倒是去找他啊,不過既然甫相倫吩咐了,她也只好去找汪福海。

  回來時,發現甫相倫手裡是她那還未成型的香包,她暗叫不好卻只能硬著頭皮上前。

  甫相倫勾唇一笑,“娉婷啊娉婷,你膽子是越來越大了,竟敢在這裡繡花?”

  “回皇上,這是香袋。”

  “哦?內繡坊的大宮女,手藝就是這樣?”

  白娉婷只好跪下,“奴婢再不敢犯。”

  甫相倫見嚇著她了,只好揮揮手,讓她退下。

  他怔怔地望著她的背影,若是他沒看錯,娉婷繡的這個香袋,大約是送給男子的罷……

  06

  因瑣事纏身,日子倒過得極快。再過半年,娉婷便可以出宮了,汪總管已經在物色接任的人選。

  這日甫相倫正皺著眉批閱奏摺,發覺一襲水藍色的娉婷端了新茶過來,也不知為何,他突然問:“娉婷回鄉,要嫁人了吧。”

  他其實也不過隨口一問,卻見遞茶的女子忽然笑了起來,她微微眯著眼,仿佛陶醉。

  甫相倫好笑道:“若不是有意中人了?你說說是誰竟入了你的眼?”

  “是啊,”白娉婷嘆了嘆氣,“只怕是我配不上他。乃是陵老將軍家的嫡孫,陵浙遠。”

  甫相倫遙遙憶起,似乎是有這麼個人,陵老將軍在軍中甚有威望,他的嫡孫,大約是個風華人物吧。尤其他能得娉婷的喜歡……

  他原本想著不管是哪家的公子,要是娉婷喜歡他便指婚成全她好了,可這指婚的話到嘴邊,卻說不出來,只是覺得氣悶不適。

  可是明明半刻前,汪福海才給屋裡通過風。

  再落筆時,突然想起了白娉婷未繡完的那個香袋。

  那日之後,白娉婷覺察到甫相倫對她似有若無的疏遠,原想探個究竟,可一想自己都要出宮了,便作罷。

  爆竹聲中又迎來了新的一年,這日乾元殿侍奉的宮人都得到了不少賞。尤其是白娉婷,各宮的賞賜都有她的一份。

  往年她都是高興的,只是今日卻有些古怪。

  甫相倫皺著眉頭看了看白娉婷,欲言又止,可她心不在焉的樣子實在奇怪,想了想後,問道:“娉婷啊,你今日怎麼了?”

  白娉婷一愣,然後輕輕笑了起來,她笑得賞心悅目,聲音里都帶了些笑意,“看來是瞞不了您的。”

  甫相倫催促道:“快說。”

  “奴婢昨日終於繡完了香袋,決定寫信給陵公子了。”白娉婷依舊笑著,滿臉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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