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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他突然意識到,樓何似也會死的。

  抖著手死死抱住,眼淚都哭不出來了,道:“哥哥你不要死!我什麼事都答應你,你說什麼我都答應你!就算回到天上,我也答應你!”

  樓何似想說話,卻咳出一口血來。他的脊椎與肋骨已經碎了大半,心臟處大動脈破裂,肺也被撕毀成一團血肉。

  瀟湘依舊緩緩單膝跪下,手足冷的自己都忘了身在何處。

  憑平時的他,自然調動白色魂魄,此傷一瞬便好,但現在……

  那邊突然一聲巨響,震的四周山峰一齊迴響,無數山石樹木崩落。四王加一個蒼泱水,全部踉蹌後退。

  變異魂魄身上多了數道傷口,都淌著烏血,還流出一些不知名的固體。它張開了血口,它很憤怒!

  它身上的傷口隨著陰氣流轉,在慢慢的合攏,最好的時機已經失去。

  而樓何似,也已經瀕死。

  柔和的烏光輕飄,帶著血滴垂下的指尖里,游出一縷陰氣來。

  樓長消長長衣袂垂落地上,手綰在大袖裡,長發遮著一隻眼睛,柔和順滑的落下去。另一隻眸子黑白分明,波光流動。

  第236章 犧牲

  樓何似勉力張眼,看著他,卻說不出話來。

  這時候,他的瞳孔中世界在倒轉,一片模糊,略略能聽到樓傾城的聲音,看到瀟湘依舊的影子。他心裡隱隱的清楚,血已經漸漸流干。

  死亡張大翅膀,降臨到他的頭上,平生第一次,有了這種絕望。

  失敗本身,是一種失落與遺憾,而對這個世界的遠離,是一種無法放棄與悲傷。

  樓長消緩緩落下地,欠下身,看著他。

  半透明的手指伸出去,輕撫他滿是血污的臉,輕嘆道:“樓何似……”

  他略略張唇,朦朧的看著樓長消。

  樓長消平靜的道:“五百年內,我已經將所有的可能,以及可能的後續,都想了一遍,包括今天的情況。”

  樓傾城哭的氣哽咽塞,什麼都忘了,直瞪著樓長消道:“你說什麼廢話,如果哥哥有事,我答應的一切都作廢,一切都作廢!”

  樓長消沒有看他,只是繼續道:“所以我也做好了準備。”

  “你傷好之後,立即封印,或許可以吸入體內一試。”

  怪獸的嚎叫聲刺耳的傳來,他充耳不聞,只是抬起右手來,劃了一個符號。身上光芒微閃,纖細的手指與垂下的長髮都漸漸的模糊。

  最後只留下一笑。

  那個身體突然炸開,分成黑白二氣盤旋一圈,游入樓何似額心。只見瞬間白光一閃,一身傷痕,盡數消失。

  樓傾城張著淚眼,緊緊看著懷裡的人。只見那睫毛扇了兩扇,緩緩的張開來。

  “何似……!”

  瀟湘依舊欺過來,抓住他的手。

  水亮的眸子出現,突然利光一閃,喝道:“閃開!”

  樓何似五指一按地,一股陰氣竄下,驀然從瀟湘依舊身後穿出,將一條突然冒出的巨大觸手射了個透穿!污血漫天灑落,傾城擎出羽扇,瀟湘抽出彩綾,兩人雙雙回身。樓何似捂上胸口,微微合了合眼,隨後站了起來。

  旁邊急道:“哥哥,你沒事罷?”

  樓何似搖頭道:“無事。”

  他手一抬,遺落在土中的捲軸飛起,落進掌心。輕輕一翻,徐徐打開,那最後一句的咒文,還在黯淡著。纖細的手指撫上符號,沙啞著,一個個的,讀出一切的結束。

  他曾經以為到最後一切都會好,雖然現在他也這樣希望。他喪失了一個機會,樓長消替他找了回來,好像找回了五百年前喪失的機會。那個魂魄一直在守候,比誰都倔強的守候著,好似時光倒流退回當年,在當年他已死,卻在死後的五百年將一切遇見。

  仰望向黑夜,指尖下是樓長消唯一留下的東西。

  最後一個音符,徐徐吐出。

  整張捲軸突然大放光芒,升向空中,寬度和長度都在不斷的伸展,飛繞巨大變異魂魄。那堆陰氣極力的掙扎,噴出四濺毒液,書卷卻如影隨形,扭動自如,驀的將它全部圍住。上面的符咒,一個一個的閃著光,忽然第一個字符熄滅,恢復了沉暗。

  怪獸同時尖叫,仿佛有人一腳踩在它的尾巴上。

  那個字符,竟然是印在了它的身上!

  光芒連閃,一個一個的印下去,猶如烙印,無法掙脫。書卷越轉越快,越印越多,直到最後一個符號。

  樓何似定定的看著,突然一動,緩緩邁步。

  左邊是瀟湘,右邊是傾城,一齊抓住他的手。他微微搖頭,輕輕一掙,脫了出來。

  傾城急的又要哭了出來,一路跟上,扯著他的袖子,道:“哥哥……哥哥……”

  樓何似沒有說話,一直走到離怪獸五丈之處,輕拍他的手,道:“娃娃,放開。”

  樓傾城不敢不放又不敢放開,膝蓋有些軟,手都亂抖。一時放聲又哭出來,他以為樓何似會告訴他無事,但樓何似什麼也沒說。他以為哥哥會溫柔的摸摸他的頭,但得到的只是一個背影。

  站立不穩之際,突然有人扶住。

  卻是同樣煞白臉的瀟湘。

  樓何似走到旁邊,伸出手來,就可以摸到怪獸。那最後一個字符,恰好轉到他面前。

  纖細指尖,輕輕觸上。

  一線白光突然射出,穿破雲層,徹透天地。那所有字符,突然方向一轉,往他體內狂涌而去!那陰氣被被符咒包圍,好似裝在袋子裡,同時瘋狂湧入他指尖!

  樓何似踉蹌一步,手指濺出一朵血花,顯然力量太大。他全力壓制,企圖使其壓制凝縮,雖然可以吸收魂魄為已用,但之前也說過,如此之多,身體怎能負荷?體內好似翻江倒海,陰氣四處肆虐,全力控制之下,兩股力量左右衝突,突然哇的一聲,一口殷紅落在地上,卻是傷了內臟。

  陰氣越來越多,殷紅淅淅瀝瀝落在衣襟,心中只想就算死,也不能放它出去。

  越來越痛,痛的全身發顫,雙腿站立不穩,跪坐下地上。他的衣袂已撕破多處,盤好的髻也打散一半,碎發直落下來,四處垂開。右手勉強維持著抬起,左手已經深抓入土,抖出斑斑血跡。

  眼前的東西,又已看不分明。

  樓傾城見他如此,而陰氣卻還有大半,若如此下去,有死無生。

  紫衣忽閃,蒼泱水驀然掠入,一掌抵在樓何似背上!

  那人忽然一抖,直起身來,陰氣仍然瘋狂湧入,反應卻漸漸好些了,再沒有吐血。瀟湘依舊驚後一想,便知原理,蒼泱水是以自身靈力灌入,在樓何似調動下,協助封印陰氣!這雖然是一招險棋,但卻再無別法。

  瀟湘依舊掌心抵住蒼泱水,樓傾城搖身一閃,按住瀟湘的背。後面又一沉,九詠蕭韶掠上,隨後是海千層,樓懷遠以及靜王。

  七個人的靈力,全數湧入樓何似體內。

  第237章 飛升

  那魂魄已被全部吸入樓何似體內,白光陰氣交織,戰的難分難解,一方要死死封印,一方要苦苦逃出。若不慎鬆了一彈指,樓何似必然血肉迸裂。八個人排成一道,每個人的手都在抖,臉色都蒼白無比。

  樓何似死死抓地,若不是身後尚有蒼泱水相扶,早已倒了下去。瞳孔放大又縮小,縮小又放大,只留存一絲清明。

  不能死……

  陰氣放出無數觸手,要在樓何似身上鑽個洞出來!靈氣通過蒼泱水的掌,如同一條蛇,一口咬住對方的頭,全力纏住。靈氣縮短一分,那封印也縮小一分,且不再增大,陰氣也就壓縮的愈來愈小。

  樓何似尚有意識,極慢極慢的調動出一縷最後的陰氣,來到眉心之後。

  雙方漸漸壓縮成一個靈氣混陰氣的球,從手臂移上,直到胸口,又到頸部。那一縷陰氣隱藏,待雙方廝殺至此,一游一彎,突然撲了出來,如一根針,將其扎了個對穿!

  陰氣一痛,防禦頓失,被捆了個死死。

  樓何似眼前也一黑,真正的昏了過去。

  眼帘之外,越來越刺目。

  睫毛扇了扇,只覺得張開眼,都是一件十分費力又酸痛的事。

  “何似……”

  臉頰上被什麼輕輕蓋住,淺淺的撫摸,有些溫暖。

  動了動手指,勉強抬起手,按在那物體上,道:“別鬧了。”

  低低的笑聲居然有些沙啞,傳進耳中,有什麼伏下,在自己額頭上摩擦。

  樓何似費力張開眼睛,便見到瀟湘依舊的臉,雖然有點灰土,不如平素風流倜儻,卻透著由衷的欣喜。

  那人扶他坐起來,道:“放心,你沒有昏多久,只是烏雲散去,日頭出來了。四王都去安排後續事宜,蒼泱水弄吃的去了,你先喝口水。”

  這周圍幾十里,都被弄的土翻樹倒,好容易找了一株靠山的大樹,先在下面歇了。他們不敢用力移動樓何似,只求儘量平穩的安置他。封印的陰氣與糾纏的靈氣化成一顆珠子,藏在他體內,狀況還不明。

  樓何似微微一笑,道:“我們沒事了?”

  瀟湘依舊輕嘆,把臉埋到他的肩窩裡,道:“是,我們沒事了。”

  樓何似唇角泛開,道:“我可以去拜見岳父了?”

  瀟湘依舊一怔,隨即淡淡笑道:“是,可以拜見岳父了。”

  左邊傳來啪嗒啪嗒腳步聲,樓傾城絞著一頭雪白長發,捧著一隻樹葉編的杯子跑來。蹲下到身邊,裡面盛著清水,道:“哥哥。”

  樓何似勉力坐直,喝了兩口又躺下去,道:“娃娃怎麼不喝?”

  樓傾城垂下眼睛,道:“娃娃不渴。”

  樓何似神志又有些迷糊起來,動了動,道:“讓我再睡會兒罷……”

  瀟湘依舊連忙將人輕輕放平了,弄了包大樹葉墊在頭下。樓傾城也一邊坐下,輕輕給他擦去身上汗水血水,又緩緩扇著風,只見一會,樓何似便把眼睛閉上了。

  瀟湘接替扇風,抬頭望了眼天,道:“幸好太陽不大。”

  樓傾城沒說話,只是拿著撕下的小衣,浸了清水,為樓何似擦去灰塵血水。他擦的很仔細,上上下擦了三遍,仔細的瀟湘都奇怪。

  最終完成,他將小衣棄在一邊,又定定的坐了會,抬眼道:“把扇子給我。”

  瀟湘哪敢違反傾城的話,當即把翠綠的樹葉扇遞過,以為他要親自給樓何似扇風。豈料雙手剛觸,樓傾城突然反腕,一把捏住他腕脈,隨即一掌劈上後頸。瀟湘依舊原無防備之心,又受了頗重的傷,自然不是僅帶輕傷的傾城對手,登時倒了下去,剛壓上樓何似,便被人提開,拖到一邊。

  樓傾城返回身來,又看了樓何似幾眼,緩緩伸出手去,在空中劃出一個催眠符咒。

  要讓哥哥,睡的更深……

  最後一筆,即將完成,另一隻手突然握到了他的腕上。

  卻是樓何似張開眼睛,看著他。

  樓傾城惶然色變,話仿佛都卡在喉嚨中,說不出來。

  樓何似道:“傾城,你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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