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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中人雖不少, 卻各個緘默,除了雪信細小的抽泣聲, 便只有臥榻之上齊鉞含糊不清的囈語。

  「怎麼了?」林詩懿站在屏風邊問向臥榻旁的荊望。

  「我也, 不知道……」荊望急道:「我進門時侯……」

  荊望進門的時候藥盞茶盅已經碎了一地,他只看到跪在一旁泣不成聲的雪信, 和赤腳站在房中大呼小叫、狀若瘋癲的齊鉞。

  「我十幾年來從來沒見過侯爺這樣,夫人……」荊望擔憂地看著林詩懿, 「侯爺他該不會是高熱燒壞腦子了吧……」

  林詩懿聞言並沒有答話, 他走到榻邊正欲拉起齊鉞的腕子搭脈,卻看見對方雙手於胸前合十,掌心裡緊緊地攥著那個錦囊。

  她收回搭脈的手, 冷漠道:「我看著, 倒是清醒得很。」

  眼瞅著林詩懿冷漠轉身, 抬腳欲去,一旁的荊望忙上前兩步欲作阻攔, 連呆在牆角不住哭泣的雪信都趴在地上上跪行了兩步。

  但誰也沒想到,最先開口動手攔住林詩懿去路的, 會是臥榻之上昏迷不醒的那人。

  「不要走!」齊鉞伸手勾住了林詩懿的衣角, 他的眸子還是緊緊地闔著,眉頭蹙得很深,額間掛滿了細汗,「梅香姐姐……不要走……不要再丟下我了……」

  聽到這裡, 林詩懿沒有再回頭,她決絕地一把拽開齊鉞攥在手心裡的裙擺,沉默地朝屏風外走去。

  房中這一幕教所有人都看傻了眼,沒人知道齊鉞在喚誰,甚至沒人知道他是醒著還是睡著。

  只是所有人都看清了林詩懿眼中的狠決。

  「小姐!小姐……」

  誰也沒有料到第一個反應過來的人是一直縮在牆角的雪信,她匍匐在地跪行到林詩懿的腳邊,不管不顧地抱住林詩懿的小腿,「你救救侯爺,小姐,求求你!求求你……救救他……」

  「雪信,別在外人面前失了相府的體統,你要喚我夫人。」

  林詩懿並沒有低頭看一眼腳邊的雪信,跟剛才從齊鉞手中拽走裙擺一樣,她只是抬手利落地扯開被雪信扒住的襦裙。

  「藥方我已經開下了,既然他砸了藥盞,再命人去熬藥送他服下便是。我是大夫,又不是下人,這點小事還需要找我做什麼。」

  一旁的秦韞謙默默地看著房中詭異的氣氛,他垂眸示意雪信退下,又抬手向荊望示意,要他帶著近衛們都退出去。

  饒是荊望再怎麼直心腸現在也能察覺出房中的異樣,他接到秦韞謙的提示,立馬眼神示意左右的近衛隨他一道退下。

  眾人的動作都很輕,似乎是怕碰斷房內那根無形中緊繃的弓弦。

  林詩懿卻突然開口,彈指間摧毀了大家最後一根緊繃的神經,「都躲什麼?」

  「犯不上。」她冷冷道:「我走。」

  就在所有人手足無措的時候,身後的榻邊突然傳來一聲悶響。

  「懿兒……」

  當林詩懿回身,看見齊鉞已經從榻上跌落在地,她看著他艱難地匍匐向前,終於抓住了自己的腳踝。

  「我錯了,懿兒,我真的錯了!你別再走了……別再走了……我求你……」

  就在林詩懿準備像剛才不留餘地地從齊鉞手中抽出腳腕的時候,卻是對方先鬆開了手。

  齊鉞重重地倒進老舊蒙灰的氍毹里,似乎又在暈了過去,可嘴裡還在不住的夢囈。

  林詩懿在滿室的闃靜里隱約聽見了類似「懸樑」、「悔恨」的字眼,她忍不住蹲身,湊近了齊鉞的身邊,想要弄個明白,卻聽見齊鉞混亂地說著——

  「兩次了,為什麼要我兩次看見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女人……自縊在我的面前……」

  短暫地沉默之後,也許眾人並不能聽清齊鉞在說什麼,卻都聽見林詩懿顫聲道:「所有人,都下去。」

  荊望幫忙把齊鉞抬回榻上,嘴邊梗著一萬個問題,卻禁不起林詩懿的一個眼神,全都咽了回去。

  房中只剩下這對兩世的怨偶。

  林詩懿攥著齊鉞的襟口搖晃著昏迷不醒的人,「齊鉞,你不要裝睡!你起來,給我說清楚!」

  「梅香姐姐,孩子都已經會叫娘了,我還能怎麼辦?你教教我……」

  「我以為他會對你好的,我真的不知道會這樣……我真的不知道……你原諒我……」

  房中只剩下齊鉞胡亂的囈語。

  「不會的……姐姐很好看……哪個眼瞎的……敢說姐姐丑……等我長大了……就,就娶你回家……」

  兩世的眼淚終於滑落林詩懿的頰邊。

  那年林詩懿只有九歲,母親新喪剛剛三年。

  每到妻子忌日的前後許多天,林懷濟除了上朝以外的所有時間都會把自己鎖在房裡,不是對著房內的那副畫像飲酒發呆,就是一遍遍地臨摹著畫像。

  九歲的林詩懿總想擠到林懷濟的懷裡,央求著爹爹帶自己玩耍。她還太小了,不懂往日裡對自己有求必應的爹爹為何總在這段時日裡敷衍自己。

  那天她照例硬要闖進林懷濟的房裡,付媽媽自是攔不住的。

  她鑽進林懷濟的懷裡好一頓撒嬌,卻發現爹爹只是望著眼前的畫作發呆。

  心中一時不忿,她撒氣似的一把推倒了桌邊的茶盞,茶水浸透了桌上吸引了林懷濟所有目光的畫作。

  在林詩懿的記憶里,那是林懷濟第一次對自己說了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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