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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聽著哈斯烏拉少年的嗓音對自己真誠地說道——

  「等大哥成為大君,我要做大哥麾下最忠誠,整個草原最勇猛的蒼鷹武士!」

  「哈斯烏拉永遠追隨大哥!」

  斯木里看著眼前的夕陽,卻再也回不到那一片有哈斯烏拉的草原上。

  那是一片盛滿年輕人的夢想和希望,自由自在、無憂無慮、親密無間的草原。

  他闔上眼,漸漸覺得眼前黑暗一片。

  「騙人的……都是騙人的……」

  一切終於塵埃落定,林詩懿卸下了最後一口氣,頹然倒坐在地。

  齊鉞緊張地上前將人扶住,「你……」

  他籠著林詩懿的手想用力,又還是放開;可那手剛剛離開林詩懿的身體又馬上感覺到那身體裡失了氣力地後仰。

  他的手最終攬了回去,手掌卻在林詩懿的身後握拳,不敢靠近。

  「懿兒,你沒事吧?」他小心翼翼地問道。

  「我沒事。」林詩懿答話的時候本是雙目失神,卻突然眸色一凜。

  我沒事,可是還有人有事!

  林詩懿突然起身,繞過齊鉞來到裴朗的身邊;她費力地搬過裴朗正面朝下的身體,搭上對付的脈搏。

  「他怎麼樣?」齊鉞也跟過來問道。

  未等林詩懿答話,裴朗先輕咳幾聲轉醒。

  「裴朔……裴朔……」

  齊鉞聽不清對方在呼喚什麼,他躬身附耳,還是聽不明白,「他在說什麼?」

  林詩懿習慣了闔眸搭脈,他垂著眼瞼道:「他弟弟的名字。」

  「林大夫……」裴朗虛弱的睜眼,「我知道我做過很多錯事,但裴朔他是無辜的,你會救他的,對不對?」

  林詩懿微微睜眼,沉聲道:「我會。」

  「我要去見我的父親母親和乳娘了,對不對?」

  裴朔伴隨著咳嗽嘔出幾口鮮血,林詩懿正要幫忙拭去,被一旁的齊鉞搶了先。

  「你們一定在嘲笑我,覺得我沒有資格去見我的父親,沒有資格做傲骨錚錚的裴正庸的兒子,對不對?」

  裴朗的聲音越來越微弱。

  「裴城真的死了很多很多人,你們永遠也不會知道萬人坑有多可怕。如果當時我爹知道不會再有援兵,他還會不會殊死抵抗?如果沒有殊死抵抗,是不是就不會死那麼多人?如果不死那麼多人,裴城會不會永遠,都沒有那個萬人坑……」

  裴朗說著說著,嘴角突然浮上一絲笑容。

  「我真的很想爹爹和娘,還有乳娘;我想念裴城的煎餅錁子,裴城的街道,和裴城的一切。我想去問問爹爹,我是不是真的做錯了……」

  裴朗臉上的喜色漸漸地淡去,他闔上眼皮便有淚水滑落了眼角。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錯了,我只是……其實我根本就找不到乳娘的孩子,裴朔、裴朔只是我在逃荒路上撿來的孤兒,可是我真的……真的只是再也不想看見有人死了……」

  一場惡戰結束。

  彎刀客,甚至斯木里身邊跟著的可能都是真正的蒼鷹彎刀客,他們的確有以一敵十的能力,但齊鉞身邊最精銳的近衛也都不是吃素的。

  近衛們多少有點人數優勢,漸漸主導了這場惡戰。

  原處的廝殺聲漸漸落下帷幕,裴朗微弱的聲音卻沒有再響起。

  林詩懿睜開眼睛,撤去了搭脈的手。

  齊鉞看了眼裴朗身後被鮮血浸透的草地,「要拔刀嗎?我可以幫忙……」

  林詩懿輕輕地搖頭,「沒用的,他走了。」

  齊鉞沉默地起身,從林詩懿腿上搬開了裴朗的屍體。

  他回身在林詩懿身前單膝跪地,仔細地翻開袖口裡,裡衣最裡面的一層,找到一處乾淨的衣角,輕輕拭去林詩懿額頭上的血跡。

  「將軍。」荊望跑到齊鉞身側,「都料理乾淨了。」

  齊鉞聞言先是一把拽下身後的披風,裹住林詩懿微亂的前襟,接著才點點頭問道:「還有活口嗎?」

  荊望搖頭道:「沒有。」

  「那就地把屍體處理了吧,現在天熱,不要鬧出疫病。至於——」齊鉞看了眼身旁裴朗的屍體,「把他帶走,找人送去裴城後山的裴氏祖墳安葬。」

  在戰場上絕對服從是士兵的使命,荊望沒有多問,只行禮答:「是。」

  「他弟弟……」齊鉞向林詩懿遞去一個詢問的眼神。

  林詩懿沒有答話,只把眼神看向了不遠處的草叢裡。

  「那邊還有個孩子。」齊鉞指了指林詩懿眼神的方向,對荊望吩咐道:「讓人先送回丹城,好生照顧。」

  「是!」荊望仍舊沒有多話。

  「還有什麼嗎?」齊鉞溫柔地問向林詩懿。

  「水!」林詩懿突然想起什麼似的,望向面前尼勒布斯平靜的湖面,「多打點水帶回去。」

  於是齊鉞便轉頭對荊望吩咐道:「想辦法。」

  荊望得了軍令,麻利地轉身跑開了。

  林詩懿被齊鉞從地上扶起,她輕輕推了一把身側的人,倔強地想要保持距離,可是一天一夜沒合眼、水米未進的身體卻是不爭氣地腳下一個趔趄。

  齊鉞這一次沒有再克制,他一把打橫將林詩懿抱起。

  林詩懿在齊鉞的懷中掙扎。

  「最後一次了。」齊鉞垂眸看著懷中掙扎的人,眸色溫柔,甚至含著笑意,他緊了緊手臂上的力氣,「我可能再也沒有機會抱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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