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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上前做了個引路的手勢,「剛才的事兒教諸位大人受驚了,就先由衛達代侯爺敬上一杯薄酒,賠個不是。」

  待帳內牛鬼蛇神皆去,荊望又等了半盞茶的功夫,還出帳子巡視了一圈後才推了推行軍榻上「昏迷」的齊鉞,「將軍,都走了,別演了。還上癮了是怎麼的?」

  「我不是個病人?」齊鉞懶懶地動了動眼皮,對著荊望拋了個白眼,打趣兒道:「怎麼就演了?」

  齊鉞嘴上雖是不著調,但說著話起身的動作還是頗為費勁,荊望連忙上前將人扶住,皺著眉頭嘆了口氣。

  「都走了?」齊鉞起身後問道。

  「將軍你別真是病糊塗了吧?」荊望掃了一眼空空如也的大帳,「可不都走了嗎?」

  齊鉞沉聲,「我說帳子外面讓衛達放進來的蒼蠅。」

  「走了。」荊望聞言也立馬正了顏色,「我剛出帳子瞧了一圈,衛達走時應該是給帳外的近衛遞過顏色了,帳子裡外都打掃得乾淨。」

  「好啊——」齊鉞長吁一口氣,向後靠上行軍榻邊的柱子,撩起那隻還算完好的右手墊在腦後,「北境大營主帥狀似癲狂的消息今天夜裡就該出現在斯木里的案頭上了。」

  「你找機會同衛達說,讓他趕緊想招兒送走隗都來的老爺們;利誘我們是沒那個閒錢了,威逼、恐嚇,怎麼都行,趕緊讓我眼前清淨。」他打眼瞧著荊望,挑了挑眉毛,「斯木里一旦信了那消息,這戰事就該起了……」

  荊望為齊鉞遞上一盞茶,「將軍為何如此篤定?」

  「不起也得想法子叫他起!」齊鉞接過茶盞咬牙道:「斯木里既然已經得了信兒,再拖下去,懿兒那邊的日子就該不好過了。」

  北境大營本就備不出什麼像樣子的酒席,荊望趕去尋人時,衛達剛剛應付完一群興致缺缺的隗都老爺。

  他剛跟衛達交代完齊鉞的吩咐,扭頭回將軍大帳的路上卻撞上了領著小斯在帳外「賞月」的秦韞謙;本想著當沒看見繞了道兒過去,倒被秦韞謙的話頭先行攔住了去路。

  「荊侍衛大半夜還行色匆匆,北境大營當真是人人夙興夜寐,都搶著為聖上效力。」

  「秦大人好雅興。」荊望敷衍地行了個禮,不比衛達老成持重,他不喜歡何人便半點也裝不出虛偽的恭敬,「您這大半夜的不也沒回帳子安置嗎?想來這北境的月亮是比隗都的圓。」

  「慚愧,到底是韞謙貪戀著半尺月色了。」被人胡亂安了個罪名的秦韞謙依舊笑得客客氣氣,「瞧這方向,荊侍衛是去瞧侯爺嗎?定北候可好些了?」

  「還是那樣兒。」荊望沒好氣地答道,說著便抽身欲去,「不勞秦大人費心。」

  「荊侍衛稍待片刻。」

  秦韞謙身邊的小斯得了主人的吩咐,躬身抬手將荊望攔下。

  「我受相國大人囑託,從林府帶來了下人,本是要照顧郡主的,卻不想郡主已經不在營內。我瞧著定北候身子也不好,身邊的近衛雖各個忠心,平日裡練得卻不是侍候人的功夫;倒不如把這下人送去侯爺帳內,能有人替郡主照顧侯爺,也好教相國大人和郡主都安心。」

  荊望心道,這瞎子都能看得出來,怕不是皇帝又要派人盯著他家侯爺。

  可秦韞謙已經搬出了齊鉞的岳父和林詩懿,現下對方的小斯就攔在他身前半步不退,他便也明白對方看著再怎麼謙和有禮,這事兒也沒有商量的餘地。

  饒是他再怎麼莽撞也不可能在營內對送旨的欽差大打出手,只得悻悻地應了。

  在帶著所謂「下人」回將軍大帳的一路上他都在暗自腹誹——隗都城裡當真沒有一個能教人省心些的東西!

  「將軍!」

  行至將軍帳外,因著身邊跟了個不清不楚的外人,荊望先是扯嗓門喊了一聲,這是在提醒齊鉞趕緊回到榻上去。

  待他打簾進帳,果見齊鉞睜著眼睛躺在行軍榻上,他勉強自己做了個驚喜狀,「將軍您醒了!」

  「嗯。」

  齊鉞餘光掃過荊望身後跟著個小斯打扮的人,就算瞧不清臉也知道不是自己人。

  不止自己身邊親信的近衛,就算是把北境大營里生火煮飯的都算上,也沒一個這麼矮小的,不知道又是隗都哪個老爺派來礙事的閒人。

  他沉著嗓子帶了兩分嘶啞道:「給我倒盞茶來。」

  他原意是想找個機會叫荊望湊近些,就算不能言語也能從眼神里交換些信息,卻不料被荊望身後的下人搶先道:「侍候人的活計還是我來罷。」

  齊鉞凝眉,覺得這聲音有些耳熟;直到對方恭恭敬敬地跪在行軍榻前雙手為他奉上一杯涼茶。

  他手上沒接,只低聲道:「荊望,你先出去。」

  荊望剛一轉身又聽見齊鉞的聲音冷得過數九的寒冬——

  「去告訴外面的近衛,沒我的吩咐,聽見什麼也別進來。」

  荊望不解地撓了撓頭,這邊剛出帳子傳達了齊鉞的吩咐,就聽見大帳之內「咔嚓」一聲,不知是何器皿墜地。

  「你和秦韞謙那點小把戲還當我不知道?丹城大戰在即,我騰不開手,誰要想在這個節骨眼上給我添亂,我就敢徒手擰斷他的脖子。」

  齊鉞一字一句咬牙切齒,目光狠戾猶如嗜血的凶獸。

  「侯爺……」

  雪信只抬頭瞧見那眼神一瞥便立刻嚇得低下頭去,她盯著地上之前自己奉上的土瓷茶盞已經碎成了瓷片,茶葉渣子撒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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