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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著在老爺眼裡——」林詩懿白了齊鉞一眼,「我也就配和馬比了。」

  「上了戰場,馬可能比親兄弟都親。棗雪可是我的大寶貝兒!」齊鉞哈腰偏頭盯著林詩懿一張怒氣滿滿的臉,突然覺得有點想笑,「不過誰都沒你寶貝就是了,你別吃醋。」

  「齊鉞。」齊鉞的笑話逗不笑林詩懿,她眉頭深鎖盯著齊鉞,似是要洞穿對方的魂魄,「你什麼時候變成這個樣子了?」

  「你知道我以前的樣子?」齊鉞斂了德性忽而正色道:「以前,是什麼時候?是什麼樣子?你還記得多少?」

  齊鉞的問題各個荒唐,林詩懿也覺得自己問得荒唐。

  前世的齊鉞是什麼樣子,這一世的齊鉞又如何會得知。

  林詩懿偏頭不言,齊鉞也背過身去,負手而立,「我吩咐人去燒點熱水,把車上的乾糧泡一些給那對祖孫送去。他們餓得太久了,你一包幹糧遞過去,他們會活活把自己噎死,或者撐死。」

  久經飢餓的人進食時最好先輔以流食,清淡為主。林詩懿作為大夫不至於不知道這點常識。

  可人能活活把自己噎死、撐死的事情她卻是從來沒有想過。

  她抬眸看著齊鉞的背影,眸中第一次放開了恨意和距離,只想看清楚這個她前世的愛人,想要看清齊鉞身上她兩世都不曾有機會看清的東西。

  相門嫡女活了兩世,她曾以為自己嘗盡了人世間最深重的苦難,關於父親,也關於齊鉞。然而在戰爭的瘡痍面前,那一切的苦難和仇恨都變得微末渺小。

  她看不穿齊鉞身上還有多少未知的秘密,親歷過多少她未曾想像過的苦難;更不知道這場曠日持久的戰爭到底在這個國家的土地上撕裂了一道多麼深長的瘡疤。

  齊鉞默立良久,轉身對身後坐在一塊大石上的林詩懿伸出了一隻手,「我們走吧。」

  林詩懿垂眸,盯著齊鉞伸過來的那隻手。

  手掌寬大,十指頎長,骨節分明,勁瘦有力。

  這一隻手上每一道細小的疤痕和薄繭,似乎都在述說著一段她不知道的、關於齊鉞的、甚至是關於整個隗明王朝和北夷的幾世糾葛。

  她從來沒有這樣仔細的瞧過,不言不語,一動不動的瞧著。

  「我們還要幾天才能到達北境大營,乾糧需得自己留下。」

  齊鉞嘆了口氣收回手,自覺並沒有得到林詩懿的諒解,繼而解釋道——

  「我會吩咐人把車上的白米分一些給他們,留下兩個人把剩下的白米包成小包。這裡有吃食的消息只要傳出去,馬上就會又大批的災民前來,到時候便可以把白米分出去。但你要知道,在生死面前,人們很難再守著你所熟知的那些規矩與道理,你一個細皮嫩肉的小娘子留在這不安全,即使是我也未必護得住你。在大批災民來之前,我必須先帶你走。」

  「你見過北境戰爭前的樣子嗎?」林詩懿忽然抬眸,「我記得荊望是北境人,他可曾與你說過。」

  「荊望出生的村子就在這一片,可他也沒見過戰亂前的北境。」齊鉞的眼神飄遠,向著荊望家鄉的方向,「但我希望有一天,我們能看見。」

  齊鉞收回眼神對上林詩懿眸中的憐憫與憂愁,「一個沒有戰火的北境,沒有戰亂的隗明,你我共與。」

  林詩懿瞧著不遠處剛剛熄滅的柴煙又再起,聽見齊鉞同自己說:「再有幾天就入營了,此處已算戰區,我教人備下了男裝,你等會上馬車便換上吧。」

  上一世的將軍府也曾今蕭索,這一世的驛道也歷經荒涼,但真的進入了北境大營,一切卻不似想像中的樣子。

  君不見走馬川行雪海邊,平沙莽莽黃入天。

  若是不想流離失所的百姓,若是沒有沒入黃土的血淚,林詩懿站在北境大營的門前,看見的當是北境山河那種不可言說的壯美遼闊。

  將軍帳內,一坐一立正在遙遙對峙。

  「這是軍營!上上下下的都是一群糙漢子……」齊鉞急得在帳子裡直打轉,「這帳篷就一層棉布帘子,連個門都沒有,我怎麼可能放你一個人住!」

  林詩懿也不言語,瞪罷齊鉞一眼,拎起斗篷就要朝帳外走。

  「誒!姑奶奶——」齊鉞急忙把人拉住,「你怎麼想起一出是一出啊?一會是要做隨軍的大夫,一會還要自己開帳子單住,你……」

  「齊鉞,你別忘了,我隨你來北境是來做什麼的。」林詩懿不留情面地打斷了齊鉞的絮叨,「我成日躲在你的帳子裡,便能查清奇毒的真相了?」

  「我身上的中毒症狀漸輕,這一路上幾乎已經好了。」齊鉞鬆開了手,眸色一沉,「你關心的不是我的身子,可你為什麼這樣關心這毒?」

  林詩懿抬眸,目似寒潭,「不勞侯爺費心。」

  「可我是你夫君。」齊鉞聲冷似刀。

  林思懿不為所動,「保不準兒哪天就不是了。」

  說罷她習慣性的提了提裙擺,這才想起自己早已換了男裝,懨懨地甩了甩手,這便要出帳去。

  「我答應你。」齊鉞與林詩懿背對背,「明日起我喚兩個路上與你熟識的親衛帶著你熟悉營內布局,等你摸清了路線規矩再去安樂堂照顧病患。」

  「約法三章在前。」齊鉞走到林詩懿跟前,矮身雙手撐著膝頭,平視著林詩懿的雙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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