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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乎是同一時間,還是那個聲音再次嗡鳴:「哼!不自量力。」

  虛空之中似乎伸出一隻無形的大手,將陣中所有法師弟子甚至包括死去之人,全部浮掠在半空。一道道光影被從中抽離,吸納進黑雲之中,接著,整個世界黑寂了。

  …

  再醒來時,已是朗朗晴空,可是元玠卻如心在地獄般的冷。

  周遭一片死寂,莫荃的殘肢壓在他身上,整個清雲山化為焦土,屍體橫陳,草木成灰。

  獨獨一個活死物是璇璣子。

  之前的仙風道骨現在早已不復存在,只剩一副軀殼半坐在干元碑下,瞳仁散大空洞,醜陋呆滯,恐怕三魂七魄皆被黑雲中的「那位」攝走了。

  干元碑之上,淺夕已經徹底變成了血人。

  元玠悲從中來,手中太阿「噗呲」一聲遞進璇璣子的心口。鮮血噴濺,璇璣子如一團死肉,哼也沒哼,依舊睜著空洞的眼,只是斷了呼吸。

  一日之間,寧京久負盛名的清雲山就成了死地,連一隻飛禽走獸都沒能活下來。

  元玠知道為什麼,所以隻字不提。

  百姓們不明真相,只當那些法師做了什麼,惹得天降神罰,於是,日日都去山下祭奉豬羊犧牲,祈求寬恕。

  一件駭人聽聞之事,很快就這樣被人消化、沉寂下去,並沒有引起太大的波瀾。

  深宮中的夜華殿裡,淺夕在脫淨了一身血痂之後,悠悠醒轉了。

  從前玉瓷般的小臉上粉頰如緋,現在卻清透似白玉,脆弱幽涼;從前欣長秀挺的身姿,如今則纖柔到荏弱,軟煙羅的寢袍穿在身上空蕩蕩的,嬌娜無力,體不勝衣。

  每每看見這樣的淺夕,元玠的心就軟了、化了,一夜一夜守在淺夕枕側,恨不能教此瞬化作永恆,讓他就這樣永遠擁她在懷中悉心呵護。

  累,從未有過的累…這是淺夕醒來唯一的感覺,周身不痛不癢,唯獨覺得無力,連呼吸都倍感辛苦。

  燭光如豆,昏暗而溫暖。

  一張欣喜若狂的臉在自己眼前放大,嘴巴一開一合,仿佛在喚她的名字。

  「君琰,是你麼…」淺夕疲憊的微笑,下一刻便被人小心的納入懷中。

  不,不對!阿琰的懷抱溫暖而安穩,如同連綿的春山,不似這般單薄清冷。

  「卿兒,卿兒…」

  目光陡然清晰,連同一腔柔情也被粉碎。

  「滾開!」淺夕用力推拒,卻將自己摔回榻邊,硌的骨頭生疼。

  她不會忘記是誰搶走了她的孩子,是誰將她當做妖怪用鐵鏈鎖在石碑之上…她已然錯失良機,根本不必再與這人虛以委蛇!

  身子有些僵硬,元玠蒼白著臉,頜下有些胡茬,唯獨一雙眼黑如深海。

  唇角勉力勾起笑容,元玠小心的退開兩步:「醒了就好,如今你身子弱,莫要動氣,朕去讓人送些粥來。」

  「你站住!」

  走出幾步的元玠略帶欣喜的回身。

  淺夕已經掙扎著從榻上站起,卻又在腳落在地面上的那一刻,撲跌下去。

  「小心!」元玠擔心,卻不敢攙扶。

  淺夕半趴在妝檯上,才沒有摔倒。

  為什麼會這樣?仿佛她此生的力氣已經耗去了大半,現在竟如廢人一般。

  愕然抬頭,鏡中映出她蒼白的容顏。依舊是清麗絕倫,卻沒有了之前飛揚的眼尾和鮮妍的硃砂,剩下的只是憐意的細眸與眉間一道白色的月牙形傷疤。

  所有的記憶如潮汐般湧來,那日在清雲山發生的一切,都轟然衝進淺夕的腦海里。

  那個聲音…是陰司鬼王!璇璣子不自量力,強行驅邪,所以驚動了他,順便也化去了那粒血斑斕!那麼她現在賴以依靠的「秘密」已經沒有麼?!

  指尖運力,扣緊妝檯上一隻銀盒,莫說將之捏扁,便是拿起來,手指也抖得厲害…

  莫名的絕望崩潰,淺夕恨恨看著鏡中的元玠,猛地回身撲過去揪了他的衣襟嘶喊:「你為什麼這麼做,憑什麼?」

  若是從前,她這般模樣必然頗有一番凌厲之勢,而今,卻只是無聲悲泣般的哭訴,無力的指尖連元玠的衣襟也握不穩,顫抖的雙腿支撐不起身子,止不住的下滑。

  元玠終是紅了眼圈,扶攬著她不盈一握的纖腰,與她一道跪坐在冰涼青磚地上。

  「元玠,你這個混蛋!」

  「你還我孩子!我要回家…」

  一遍又一遍無力的扑打,甚至長甲掐了他的頸子,恨不得咬斷他的咽喉。

  元玠只是圈住淺夕,如同抱著一隻發躁的小貓,眼中盈滿濃濃的悲傷。

  「放你走,朕放你走!快點好起來,你什麼時候能走,朕就讓你走…熵兒,也還給你…」

  夜忽然靜了。

  燭火跳動幾下,如同喉頭在哽咽。

  元玠將淺夕抱在膝上,僵硬的將她按進懷中:「不要再哭了,朕讓你回大燕,只要你想,朕都答應。」

  第575章人生若只如初見

  這些話,在淺夕昏迷之時,元玠已經問過自己千萬遍,可是一朝出口,還是痛徹心扉,不能呼吸。

  並非他真的捨得,真能放手,實在是…不得不如此!

  清雲山的慘烈還歷歷在目,黑雲中那隻無形大手的神通廣大更是讓他心驚駭然——所有法陣中的人,包括已經死去的,最後應該都被攝走了魂魄吧。至於下場,可想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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