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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掃完教堂,柯鈤站在教堂里,她站在教堂外,他大聲問她:林馥蓁,你有沒有改變主意?

  “什麼?”問。

  “你現在還打算嫁給我嗎?”

  低聲回答:“當然。”

  柯鈤往前一個大跨步,把手伸到她面前。

  腳沒動,抬起眼睛:“幹什麼?”

  “教堂有了。”柯鈤說。

  後知後覺,環顧四周,最後目光落在地面上,鋪在地上的青石板想必已有千年歷史吧,青石板上,日影斑駁。

  “可是,沒有牧師。”低聲說著。

  說完,林馥蓁心裡一片憤怒。

  原本她不是想這樣說的,原本從她口中說出的應該是:“那還等什麼。”

  柯鈤問那位司機,願意客串牧師嗎?

  司機說他幹不了牧師的事情,但讓他當主婚人應該沒問題,不久前他給自己朋友的女兒當過主婚人。

  “沒有牧師,只有主婚人可以嗎?”他問她。

  林馥蓁緊緊抿著嘴,她應該說出口的是“當然可以”,可她很害怕說出口的要麼變成“不可以”;要麼就是“柯鈤,我現在身體很不舒服,鮭魚漢堡老是讓我有作嘔的感覺。”

  那個鮭魚漢堡真是罪孽深重,弄得她現在胃部還在翻江倒海。

  柯鈤邁出教堂門口。

  心裡一慌,拉住他的手,問柯鈤你要去哪裡?

  他是如此輕而易舉擺脫了她,腳踩在青石板上,沒幾分鐘就消失在她視線範圍內。

  柯鈤再回來時身後跟了十幾個人,有黃種人有白種人,連褐色膚色的人種也有,走在最後是一名拄著拐杖的老先生。

  “他是一名退休牧師。”柯鈤指著拄拐杖的老先生說,“牧師有了。”

  點頭,是啊,牧師有了。

  “一場婚禮,怎麼能少得了觀禮嘉賓。”柯鈤的目光從站在教堂門口的一張張面孔上掠過。

  那應該是來自於世界各地的人們,在陌生的亞洲青年的請求下,決定成為一場婚禮的見證者。

  現在,牧師有了,觀禮嘉賓也有了。

  十幾雙眼睛都在看著她,這十幾雙眼睛就包括一直背著手的柯鈤。

  這個時候,她應該往前邁出一步,把手交到他手上。

  可是呢,她的腳一動也不動著,不敢去回視那一雙雙眼睛,最終低下了頭,看著自己的鞋。

  紅的、藍的、白的、粉紅的、橘黃色、深紫色的叫不出名字的花朵被狗尾巴糙束成花束,就這樣被遞到了她的面前。

  抬頭,觸到那雙眼眸。

  溫和,縱容,一如既往。

  初見時“這個男人我前生一定見過”的感覺重臨心頭。

  大約,她前生真見過他。

  也許,這就是人們口中的姻緣。

  他和她前生約好。

  再見面時,攜手共度一生。

  她的新郎這個下午可真忙,和婚慶公司的人談判、找教堂、清理教堂、拉來了神父、拉來了觀禮嘉賓,看看,連花束也是他張羅來的。

  而新娘只會發呆。

  這下,花束也有了,但願它不是從誰家的窗台偷採摘下來的。

  也許,她的腳所等待地就是眼前的花束吧。

  接過花束。

  回看他,咧嘴。

  咧完嘴後又斂眉。

  清潔教堂時,怕弄髒禮服,他把禮服交給她保管,現在他就只穿一件襯衫,這個時節的阿爾卑斯山溫度很低,可他額頭上的汗剛被風吹乾又添上新的汗漬。

  看來,只會發呆的新娘讓新郎一點都不省心。

  往前一步,踮起腳尖,把他額頭上的汗一一擦拭乾淨,再把禮服交到他手上。

  深深看著他。

  “那還等什麼?”終於,這話成功從林馥蓁口中說出。

  在進入教堂之前,望了一眼天空。

  士兵去了戰場,公主嫁給鄰國王子,士兵和公主彼此都過著幸福美滿的生活,最後公主會問士兵為什麼只站了九十九天,大約只是因為好奇吧,那缺失的一天並沒有妨礙到他們幸福的生活。

  十幾名觀禮嘉賓分成兩個陣營各自坐在一邊,搖搖欲墜的長椅讓他們的屁股也不敢挪移一下,就怕著滑稽的摔倒動作會破壞婚禮的神聖。

  把新娘交到新郎手上的任務將由一名黑瞳黑髮的中年男人完成。

  充當主婚人的司機寥寥幾句後,婚禮開始。

  坐在最前面的一名觀禮嘉賓打開手機。

  結婚進行曲從手機里緩緩流淌而出。

  結婚進行曲播到一半,教堂門被大力推開,所有人眼睛都往著教堂門口,只有林馥蓁不敢回過頭去。

  從背後傳來的腳步聲讓她提心弔膽著,就深怕著……脆生生的那聲“爺爺”讓林馥蓁大大松下一口氣。

  回過頭去。

  站在背後的是一名留著絡腮鬍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手裡拉著年紀大約在七、八歲左右的小女孩,小女孩掙脫絡腮鬍男人的手,朝這場婚禮扮演牧師身份的老先生跑去。

  小女孩是老先生的孫女。

  小女孩是來給爺爺送假牙,因為啊,爺爺一沒有假牙說話就會漏風,平常說話漏風不要緊,但念結婚致辭漏風了這就不可以。

  這真是一場狀況百出的婚禮。

  在牧師戴假牙時,觀禮嘉賓們都在憋著,先笑的人是牧師自己,接下來笑的是前排的幾位。

  笑聲似乎會傳染,最後連司機和新郎都笑了,看到大家都在笑,於是林馥蓁也笑了,站在教堂中央走廊,手捧著花束,一邊笑一邊去看柯鈤。

  柯鈤也在看她,她笑著避開他的眼睛。

  五分鐘後,教堂門重新被關上。

  林馥蓁退回到教堂轉角處。

  結婚進行曲第二次響起。

  腳步跟隨著再熟悉不過的旋律,一步一步。

  這一次,教堂門沒被推開。

  結婚進行曲一直延續到最後。

  曲終。

  新娘順利被交給了新郎。

  教堂靜悄悄的,所有人都在等待著神聖的一刻的到來,等待著來自於牧師口中那個很長的問題。

  這個問題一般都是新郎先回答。

  但他們等來的不是牧師的發問,而是新郎的發問。

  新郎問牧師:先生,您可以先把問題交給新娘嗎?

  牧師一雙眼睛透過老花鏡鏡片轉到新娘這一邊。

  潤了潤唇瓣,林馥蓁想從喉嚨口擠出“可以”,有什麼不可以的,反正都一樣。

  但她沒能成功說出那聲“可以。”

  那個鮭魚漢堡造成的破壞力還在持續著,讓她身體現在還很不舒服,到底是哪裡不舒服又說不上所以然來。

  鮭魚漢堡的破壞力還遠遠不止這些。

  歐洲不大,巴黎是歐洲三大中心之都之一,一路上從蔚藍海岸區到蘇黎世,從蘇黎世到日內瓦,從日內瓦再到安納西火車站,都可以聽到那場婚禮的消息:

  一個叫做林馥蓁的姑娘甩了連氏實業執行長,一點臉面都不給,但被甩的這位青年企業家不見任何沮喪之色,甚至於在婚禮上還侃侃而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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