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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年前你能保我一命,現在還能再保我一命嗎?”和他笑容相悖的是語氣里的森冷寒意,如寒冬臘月里的積雪凍住了兩人之間最後的溫情。

  “我不明白,歷朝歷代皇位更替,哪有不流血不犧牲的?我皇兄到底有什麼錯?”

  “那我父親母親呢?他們又有什麼錯?”蕭行言倏然抬頭,一雙鳳眸亮如雪刃。

  景陽激動爭辯,“你為什麼還這樣天真?皇權相爭,勝者為王敗者寇,失敗的那方本身就是錯!”

  蕭行言冷冷笑了,重新退到角落,將二人的距離拉得更遠,將臉貼在冰冷的牆上,不再看她。

  “公主,你走吧!”

  景陽深吸了口氣,將眼淚逼回眼眶。在這場皇權的逐鹿爭鬥中,她與行言被迫捲入被迫站了立場,可是他們有什麼錯呢?向前一步是他們從來不屑的富貴權柄,退後一步就是萬劫不復的萬丈深淵,他們甚至連生存的權利都無法選擇。

  景陽也絕望得退後兩步,用力看他最後一眼,決絕地轉過了身子。

  “景陽”。

  一聲呼喚里包含了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情感,她停住了腳步,眼淚再也止不住,從眼眶裡簌簌滾落。

  “保重!”

  這一句平常人互道珍重的祝福之語,卻是他做的最後一次告別。那些稀疏平常互相依賴的日子仿佛還在昨天,再回首,已是十年蹤跡十年心,再也無法追回了。

  “行言,下一世投生在一個尋常人家,平安終老吧!”

  她大步向前走,再也沒有回頭。

  景陽行至死牢大門之時,遠處山頂的寺廟之中傳來一陣沉重幽長的鐘聲,她本來就已經在崩潰的邊緣,這一聲鐘響終於扯斷了那一根隱忍的心弦,她眼神肅穆,臉上浮現一抹不管不顧的堅毅神色,“紫蘇,備馬車,我要入宮。”

  她疾步越過舒望之時被他一把扯入懷裡,她激烈掙紮起來,舒望使了大力狠狠擒住她,“景陽,你冷靜一點,他犯得不是尋常的偷盜傷人之罪,而是忤逆犯上的死罪。”

  舒望的這一句話徹底得澆醒了她,她不再掙扎,絕望地伏在他懷裡捂臉痛哭。

  五年前她站在城門之上目送他遠行,五年之後,又在這個冰冷幽暗的死牢中送了他最後一程。

  看守死牢的兩名守衛目睹了這一場慘劇,哪怕痛苦失聲的是今上最為寵愛的景陽公主,他們臉上也沒有絲毫的情緒變化,仿佛對於他們來說,這只是和從前無甚分別的尋常一日。

  第36章 山中歲月長

  兩日後,蕭行言在獄中飲下鳩酒,昔時高山仰止風華絕代的翩翩公子溘然長逝,身後不曾立碑,不接受香火祭拜,來時兩袖清風,去時悄然無息,連他的名字也很快被人遺忘。

  景陽自那日以後,悲傷鬱結於心,接著幾日纏綿於病榻,嘉和帝派出貼身總管蘇會賢日日到公主府中探望,風雨無阻,皆被景陽以養病為由回絕。

  “公主,蘇公公又來了。”

  紫蘇端起藥碗吹涼後一勺一勺地送入景陽口中,景陽對於她的話卻是充耳不聞,專心喝完藥,接過素帕拭去了嘴角的藥漬。

  “蘇公公帶來蕭公子的遺物,公主要不要看一看?”

  景陽眼皮微動,沉默一會道:“送進來吧!”

  紫蘇領命端著托盤躬身退了出去,一盞茶的功夫,紫蘇抱著一具松木古琴推門而來,走到景陽面前,小心翼翼地置於案桌上。

  景陽伸出兩指在琴弦上隨意一撥,悽然蒼涼的哀鳴之音響徹屋內,似是為祭奠主人發出的最後一聲嗚咽。

  均勻有力的指節一寸一寸撫過琴身,最後停留在底座下的一處凹凸之處,景陽閉著眼睛,指尖跟著那道凹痕遊走。

  十年了,這兩個字伴著行言走過多少寤寐難安的夜晚,也只剩了它隨著歲月流長定格了永恆。

  那是十歲的景陽為行言貼身的古琴所取的名字:長安。她與行言這一生的所願所求,唯有世間清平歲月長安而已。

  景陽收回手,走到妝檯邊坐下,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鏡中的朦朧面容,開口道,“把琴好生收起來,然後命人替我梳妝,我這就去見蘇公公。”

  蘇會賢奉了聖命連著幾日光顧公主府,卻都撲了空,回去復命時嘉和帝陰沉著臉,令人畏而生寒。蘇會賢知陛下與公主心結難解,饒是有心勸慰也苦於時機不對,昨日照樣是無功而返,嘉和帝埋首於堆積的奏摺里,聽聞蘇會賢稟報,未曾抬頭,只冷冷說道,“繼續去,她若還是不見你就守在公主府直到她願意見你為止。”

  蘇會賢心裡叫苦,卻也不敢說什麼,正要退出之時被景行叫住,“把蕭行言的那方古琴給她送去。”

  蘇會賢偷偷抬眼打量殿上的九五至尊,他正提筆在奏摺上寫下一行批註,要不是他真真切切聽到了方才的話,真要懷疑是不是天外之語了。

  此時蘇會賢站在院子裡的紫薇花樹下,看著景陽緩緩行來,低眉順目的臉上終於有了驚喜的神情。

  “奴才參見公主。”蘇會賢躬身行禮,想是快要了卻一樁難辦的差事,語氣無端上揚了一個調。

  “蘇公公快請起,這幾日景陽身子不爽利,勞煩公公頻繁往來,實在是過意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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