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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定了主意,倪億君試著伸出手去,感覺握住了尖銳的碎玻璃中端就使勁往外拉,但玻璃一滑,她一個重心不穩整個人向地面摔去。
還來不及感受屁股觸到粗糙的水泥路面所帶來的疼痛,指間先傳來一陣劇痛,讓她皺起了眉頭。
倪億君抬起手一看,右手中指被割開了一道傷痕,血立即涌流而出。她想也不想地想將手指伸進嘴裡吸吮,但殘留在指腹上的細微玻璃渣觸到嘴唇所產的刺痛感,不得不讓她放棄了這個念頭。
她跑到車裡拿出一包紙巾,將流血不止的中指勉強包住。
不知接下來該怎麼辦,失血及驚慌帶來的一陣輕微暈眩感讓她只好坐回車上,無力地靠在椅背上。
看來,她只能打電話求助了。
倪億君查看手機聯絡簿上的名字,哥哥去美國談生意了,司機老趟正巧這兩天請假;老爸呢……夜裡總是睡不好,她直覺地跳過,不忍心吵他。
最終她決定還是找封晝,好歹他名義上是她的未婚夫,未婚妻困在野外,他不能置之不理吧?
電話接通。
(餵--妳找封吧?請等一下,我叫他哦。)
不料第一聲傳入她耳中的卻是嬌甜的女聲。
倪億君剎那間苦笑,怎麼急得忘了,他此刻應該陷在某個溫柔鄉里。「不、不用了,我改天再找他。」說完,她就急急掛斷。
但下一秒手機鈴聲就響了。
(億君嗎?妳現在在哪裡?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果然是封晝。
倪億君愣了一秒,「為什麼你會這麼問?」
錯愕他的心有靈犀,卻更怕被他識穿,既然知道他現在身邊有嬌客,她告訴自已別打擾他。
聞言,封晝一怔,(妳從來不會在深夜打電話給我……)
是啊,深夜突然打給他,的確像是她出了什麼事。
「沒、沒有,我只是……想對你說些話,但既然你現在不方便,我們明天再聊好了。」她急中生智想出個理由來搪塞。
(是嗎?妳有話跟我講?)封晝的口氣猶在懷疑。
「現在三更半夜的--我不好意思打擾到你,晚安。」她想要掛斷電話。
(億君--)封晝急急地阻止。
是她聽錯了嗎?他的語氣中似乎有著一絲擔憂和不安。
「嗯?」倪億君忐忑地應聲。
(妳真的沒事?)
「沒有,真的沒事。」倪億君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輕鬆平靜,「明天有空我會再打電話給你,現在我要睡了,晚安。」她飛快地掛斷電話。
就這樣拒絕了看起來唯一一個可以幫她的人,倪億君不禁苦笑。
天啊!她還真是衰到家了。
再次查看手機里的聯絡簿,手指在按到最後一個名字時卻陡然止住--封勰?
倪億君心頭沒來由地一陣狂跳,想到那天他對自己做的事。
要找他幫忙嗎?
這組號碼……是他自己輸進去的呢!
從現在起這個號碼只歸妳一個人所有,我二十四小時不關機哦。
那半真半假的霸道語氣再次流竄在耳畔。
她該去打擾他嗎?看來即使是下下之策,也只好不得已而為之了。
聽著手機里的撥號聲,倪億君的心開始動搖,她跟他……只是有過一夜之情,兩人原本就各不相干,她實在沒有什麼立場在深夜這樣麻煩人家。
正打算放棄,手機里卻及時地傳出了聲音--
(億億!)
她一怔,在青狩山的那晚,封勰曾問她可不可以叫她億億,她說隨便他,然後他就笑了出來,還說他很榮幸。
而現在封勰的聲音聽得出來是萬分欣喜的。是因為她主動打電話找他嗎?
她勉力收回心神,「是我、你……現在有空嗎?」她語氣怯生生地問著。
(有,當然有!)封勰立即大聲回答,隨之又換上油嘴滑舌的腔調:(是不是想我啦?這麼晚還打電話給我。怎麼?要互訴衷情嗎?)
發覺到她的沉默,他放軟聲音像是誘哄,(億億,妳不會又迷路了吧?)
倪億君一震。天啊!這兩個姓封的男人都會讀心術嗎?而且一個比一個厲害。
「嗯。」她悶悶地應了一聲。
電話那頭似乎傳來抑不住的低笑,但仍以低沉溫柔的聲音安撫地說:(好好,妳別慌啊,我現在馬上出發去找妳,妳判斷得出來自己現在大致的位置嗎?)
倪億君嘆了口氣,老實地回答:「在離市區挺遠的東郊,車輪胎還刺到了碎玻璃,現在停在郊外的公路上。」
(妳現在在郊外?)封勰的語氣陡然一凜,話筒里傳來一記很重的關門聲。
「我……我只是剛才……」倪億君也被他嚇了一跳,突然間結巴起來。
(妳慢慢回憶剛才一路有經過哪些建築物,好不好?)
封勰打斷了她的話,溫柔的口吻教她又不由得一愣。
「喔,有經過天都大廈……開過省道的時候好像有看見一座公園,後來……哦,對了,有經過一家大酒店,除此之外,再開下去似乎就沒有什麼建築物了,之後便來到郊外,還分了好幾條岔路,我全忘記了。」
(哦,好,天都大廈對不對?我已經經過它了,再來是什麼?)
天啊!他怎麼這麼快!
「你別開這麼快啊!」倪億君意識到自己的慌亂,不好意思地說:「我不急的。」
她只聽見封勰的笑聲,帶著磁性的嗓音竄進她的耳膜:(億億,妳在關心我對不對?)
「才沒有。」她嘴硬的反駁。
封勰不理會她的心口不一,逕自地說:(放心,沒抱得美人歸以前,我是不會掛在路上的。然後有經過大酒店,對不對?)
「嗯。」
(妳等我哦,別哭喔,我可沒帶紙巾。)他那口氣彷佛在誘哄五歲小娃娃。
倪億君不禁輕笑,這個人--
(億億,妳現在在幹什麼?)封勰語氣輕快地說著。
「我?」倪億君疑惑著,「在車裡等啊。」
(真是不會享受,難得有這樣一個夜晚,月明風清,應該下來散個步,讓風輕輕拂動妳的長髮,那畫面肯定漂亮得像拍廣告一樣。)
這話逗得她輕笑出來,「我現在哪有心情月下散步啊。」
(哦,那沒關係,等本公子來了,妳就不必擔驚受怕了,到時我要拉著妳軟軟的小手一起在月下漫步喲,好不好?)
她只是微笑,沒有回答。
(好不好?)名為封勰的大男生仍死纏賴打著。
「等你來了再說啦。」她實在被他的孩子氣纏得沒辦法。
轉下車窗,帶著糙木清香的晚風吹拂過她有些燥熱的臉頰,倪億君忽然驚奇地發現,剛才籠罩在她心頭的不安和惶恐都已隨著他的話語而消失。
她閉上了眼,嘴角卻浮上一抹苦笑。
呵,潛意識裡她也許是默許了再與他發生些什麼吧?
半個小時過去,倪億君卻彷佛覺得有一世紀般漫長。
「你到了嗎?」倪億君的聲音又開始浮現一絲不安。
(嗯,寶貝,再給我五分鐘。)
「這裡這麼大,一點路標都沒有,你會不會也迷路了?」她傻傻地問。
(小傻瓜,妳以為我跟妳一樣嗎?)封勰輕笑,(而且我車上有衛星定位系統,再加上我有絕對一流的記憶能力,這點小Case難不倒我的。只是妳一定要乖乖的,別慌哦,妳要是一慌亂起來,我的心也會跟著慌的。)
「你--」倪億君為他突然的溫柔表白,說不出話來。
這個人總是這樣讓別人無從防備嗎?
(怎麼?害羞了?)他笑她,聲音里滿是調侃的意味。(光在電話里就足夠讓妳臉紅的話,等會兒我們見面,妳不是要把整張臉都埋到腿里去?)
不會吧……倪億君羞惱地摸摸自己的面頰,連這都被他聽出來了。
(億億,妳下車來,往前走一段路。)
嗯?她不解,但還是照著做。
昏黃的路燈映著路邊的灌木叢,陣陣的涼風吹過,傳來糙木搖曳的沙沙聲,以及蟲子在糙堆里的鳴叫聲,而她披散在肩背上的長髮,也真如他所說的,被風輕輕吹拂著,她登時感覺自己美麗得像廣告片裡的模特兒。
(很好,億億,再往前走一小段。)封勰鼓勵她。
再走?她疑惑地左右張望。
他剛才說「很好」,證明他看見她了,那他--
倪億君快步朝前跑了幾步,果然,在前面不遠處停著一輛白色的車。
「是你嗎?」她站定,語氣仍顯得一絲不確定。
封勰沒有正面回答,(我遲到了一小會兒,妳會怪我嗎?)
「不會!」倪億君輕輕搖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