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樟樹落下的陰影正好遮住三人,隨著長風,樹蔭也偏移了幾分。
挑黃豆這種小事,一個小術法便能完成,可是三人卻耐心的用手挑了許久,挑到一半時,小黃狗猛地跳起,朝著門檻處齜牙咧嘴,仿佛見到了極為可怕的東西,想要發威將對方趕出去。
或深或淺的腳步聲自外面傳來,似乎只是一個普通凡人,但是傅東風既然帶了容丹桐來這裡,出現在此處的便不可能是凡人。
容丹桐見小黃狗的表現,心下便警惕了幾分,眼角餘光一掃,卻發現無論是這婦人還是傅東風都毫無表現,便將提起的心放下。
穿著灰衣,帶著斗笠的男子踏入了門檻,他背著一大摞木柴,手中則提著一大包袱,剩下的一隻手則提著一把砍柴斧,看上去非常粗礦。
這男子將木柴堆在角落後,便抬步走來,容丹桐看不清他的容貌,卻能看到花白的頭髮。
小黃狗叫的更歡了,背後的毛根根束起,像只炸毛的貓。
就在容丹桐以為小黃狗會撲上去時,隨著那男子的斗笠歪了歪,似乎往這邊看了一眼的樣子,小黃狗立刻夾著尾巴,躲在了樟樹後頭,時不時冒出頭,嗚咽幾聲。
不像是示威,反倒像嚇壞了。
“還是這麼沒用。”婦人輕飄飄的說道,小黃狗樣子更萎了。
緊接著,她抬頭,極為熟稔的問:“帶了什麼回來?”
“熟了的我都摘回來了。”
婦人放下手中的簍子,朝著男子迎去,巨大的包袱被扔在了一邊,婦人從懷中取出一條絲絹手帕,握住了男子灰衣下的手指。
那雙手修長而勻均,上面沾了些黃土,婦人便拿著手帕,先將黃土沾去,再細細擦拭。
“沒想到你也有笨手笨腳的時候。”
男子低聲回答:“總有我不擅長的東西。”
婦人抿了輕笑,將手帕一同放入男子掌心後,又道:“你陪他們說說話。”
隨後提起包袱就往廚房而去,才走出兩步就被拉了回來,男子搖了搖頭:“我去吧。”
婦人便不說話了,直勾勾的盯著他。
兩人之間沉默了半響,男子接過了包袱,柔聲說道:“我幫你提著。”
婦人點了點頭,兩人親昵離開,留下了面面相覷的容丹桐和傅東風。
“現在是什麼情況?”容丹桐抱著簍子回頭問道。
“她做的東西難以下口,但是我們也不能一口不吃。”傅東風輕嘆,睫毛眨了眨,帶了點愁緒。
他這個樣子,簡直有些可愛。
容丹桐往廚房那頭瞧了瞧,轉頭時,在傅東風臉頰上蹭了一口,輕笑:“你居然怕這個。”
“……”
傅東風抬手摸了摸臉頰,往樟樹樹根處瞧了眼,小黃狗立刻識相的躲了起來,緊接著,傅東風抬起簍子,遮住了這一方的光線,一隻手則輕輕捏住了容丹桐的下巴,歪頭覆蓋在他唇上。
那男子出來時,容丹桐跟傅東風都低著頭,認真的挑黃豆,仿佛全部精力都在上頭,就是臉上騰起了一圈紅暈。
男子輕笑一聲,頗為意味深長。
容丹桐壓下頭顱,傅東風依舊從容的挑黃豆。
“你去勸勸她。”
“你們兩個啊……”傅東風起身,拉住容丹桐的胳膊,側頭問他:“要不要跟我一起看看?”
容丹桐剛一踏進去,就被婦人趕了出來,只能無奈的站在門口眺望幾眼,實在不知道裡面情況後,便回身走了兩步,眼角餘光便看到滿身風塵的男子正耐心的挑黃豆。
似乎是察覺到容丹桐的目光,那人笑道:“東風倒是很在乎你。”
容丹桐想了想傅東風的態度,斟酌開口:“他對前輩您似乎有些誤會。”
“並無。”男子搖了搖頭,即使斗笠遮擋,容丹桐卻依舊察覺到了對方的目光,意外的柔和。
男子似笑非笑的勾唇:“他怕我不喜歡你。”
容丹桐:……
操心太多。
然而,容丹桐卻不由彎了彎唇角。
沒過多久,傅東風被婦人推了出來,婦人提著汗巾,對他干預自己幹活這件事,似乎極為不滿。
“我可以打個下手。”
“行了行了,我能搞定的,你別礙手礙腳了。”
門“啪嘰”一聲闔上。
傅東風無奈搖了搖頭,回身時,正好對上了容丹桐的目光,臉上的無奈頓時消彌,眉梢眼角都含了盈盈笑意。
三個大男人蹲在樹蔭下一起挑黃豆,低著頭,只留下三個毛茸茸的後腦勺。
“他叫容丹桐。”傅東風低垂眉目,第一個開口。
“我知道,剛剛跟他說了一會兒話。”
傅東風抬眸,難得有些驚異。
容丹桐抬頭,露出昳麗的眉眼:“前輩跟我說,你小時候怕毛蟲,一見到毛蟲就嚇得走不動道。”
傅東風:“……”
幾人說笑時,廚房內部傳來各種聲音,沒多久,婦人用手撐著牆壁,冒出半個頭:“把挑好的黃豆給我,我要煮湯。”
“好。”男子回答,提起簍子離開,回來時簍子裡的黃豆沒了,倒是多出不少東西。
男子低笑:“她要我們摘豆角,削皮,順便給母雞餵食,再撿幾個雞蛋給她……”
忙到黃昏時分,他們便在院子裡頭擺了一張四角桌子,桌面則擺了七八樣菜,模樣非常樸實,反倒讓容丹桐有種想要試一試的想法。
四人正好一人一個方位,落座後,婦人便招呼幾人吃飯。
容丹桐道了一聲謝,首先提起木箸,夾了一口豆角咽下。
這味道……和他表妹的廚藝有的一拼,怪不得別人吃不下。
婦人和藹的問:“好吃嗎?”
容丹桐點了點頭:“雖然還能再改進一些,但是現在已經很不錯了。”
婦人臉上樂出了花。
傅東風兩人看容丹桐的目光,略有些微妙。
飯後,男子在收拾殘局,婦人則領著容丹桐傅東風去他們的房間。
這間茅屋並不大,能住人的,估摸著就兩三間房子,容丹桐踏入屋中後,傅東風緊接著要進來,被婦人一手擋住:“你進來做什麼?”
“房間不是不夠嗎?”
婦人瞥了他一眼:“在你來之前,我將柴房收拾出來了,今晚你住那裡。”
傅東風:……
門闔上,容丹桐伸了個懶腰,瞧著這木板床,這破舊的棉被,伸了個懶腰,傅東風的朋友果然和他說的一樣,好相處。
——
這一日,容丹桐睡得格外的熟,格外的舒服,睡到了日上三竿。
熾熱的光線穿過窗欞,透入薄紗,落在了容丹桐身上,將容丹桐喚醒。
睜開眸子時,容丹桐看到垂落的雲紋紗帳,一時間想不起今夕何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