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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慧慈又開始跳舞。

  又有人倒下。

  食堂里電視機前也不斷有人倒下,不斷有人歡呼。

  杜仲他們幾個轉身離開了食堂。

  走出食堂,在那口沸騰的池塘邊,幾個人吐了一口長氣,似乎從一種窒悶的空氣回到了原野,四周顯得格外安靜。

  “這要到什麼時候才結束?”杜仲喃喃道。

  “不知道,大家都瘋了。”蕭雪晴說。

  霍晨光和王雪沒有說話。

  這真是個瘋狂的世界,面對這樣的世界,這樣的人,說什麼似乎都是多餘的。

  38

  在夢中,蕭雪晴忽然感到全身仿佛有電流通過,她渾身抖了抖,睜開了眼睛。

  月光如水一般鋪設在身上,她首先看到了深藍色的天空,四面是井壁一般環抱的高樓大廈。接著她看到身邊幾個人正在慢慢站起來,她半睡半醒的頭腦一一數著他們的名字:杜仲、王雪、霍晨光、鐘鳴、歐陽珊……自己寢室的幾個女孩全來了。

  “我們怎麼會在這?”王雪大聲問。

  這聲音讓幾個人從睡眠中徹底清醒過來。他們留意看著四周——這裡是市中心的繁華地帶,然而,即使是這裡,在如此夜晚,所有的燈光也已經熄滅了,只有月光淡淡地照著。

  “看!”王雪指著一棟大廈的屋頂驚叫起來。

  那是全市最高的建築,從地面上望去,高聳的屋頂仿佛與天穹連接在一起。這麼看上去,仿佛什麼也看不到,假如不是那輪大的圓月恰好就在屋頂上,他們誰也看不到那個細小的影子。那似乎是個人影,漆黑地映在月光背景下。

  “那是什麼?”霍晨光疑惑地問。大家仰頭朝上看著,卻看不出來那究竟是人,還是只是一根木頭。那影子一動不動地站了好一會,不知道為什麼,大家都有一個感覺,必須仰頭看著它。

  那影子終於動了。

  它只是稍微動了動,便一頭從樓上栽了下來。這下大家都看出來了,那是個人,是一個人從樓頂上掉下來了。有人在尖叫嗎?從樓頂到地面經歷了多久的時間?飛翔的過程是否感覺到冷風?這一切在杜仲腦海里同時浮現,他的耳畔飛過一個尖利的聲音:“永,別了!”

  他心頭驟然雪亮,剛要喊出那個人的名字,砰的一聲,人影落地,血花仿佛爆竹般散開,他站在眾人面前,首當其中地被濺了滿身。這溫熱的血迅速冷卻了,地面上的人還在抽搐。他頭腦里一片空白,身不由己地和其他人一起撲了過去。

  “于慧慈,是于慧慈!”不知道是誰在這麼叫,“快叫救護車!”

  于慧慈從地面上抬起一隻手,輕輕搖了搖:“別。”她躺在血泊里,渾身是血,身體扭曲得不成形狀——她曾經讓幾個人的身體支離破碎,如今她自己也破碎了。

  “于慧慈,你為什麼要這麼做?”蕭雪晴跪在她身邊,不知不覺地大聲哭了起來。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要哭——在看到今晚的電視時,她是如此痛恨于慧慈,希望她死,希望這一切都結束了。但當她真正要死了,她又感到難過,就像那次在小樹林裡一樣。

  “你,們都希,望我死對不對?”于慧慈氣息奄奄,說話反而流利了許多,“你們上,次就是,從網絡上把,我註銷要,殺我,對不對?”

  蕭雪晴無話可說,她求援地望著其他人,他們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只是用手捂著于慧慈的傷口,徒勞地想要阻止血液的流失——她就像個漏水的口袋,全身到處都在流出血來。

  于慧慈喘了一口氣,笑了笑,忽然以前所未有的流利說道:“我不怪你們。我也想死——我真的想死。其實我很喜歡做人,但我不喜歡殺人,真的不喜歡,但有那樣的指令,我沒法不殺人——他們為什麼這麼希望我殺了他們呢?”她露出困惑的表情,“殺人一點也不高興,如果不是他們自己這麼要求,我頂多不過和他們開個玩笑罷了,但他們偏偏就是要讓我殺人,要讓我幹壞事!”這話讓每個人心中一動:的確,每個被她殺死或者傷害的人們,不都是自己提出的要求嗎?這又能怪誰呢?對於那些指示搶占沙發,但沒有提出特殊要求的人,于慧慈不是都讓他們復原了嗎?想到這裡,杜仲忽然明白了于慧慈的苦心——她說得對,她從來就沒想過要殺人,從來就沒有,都是那些人自己殺了自己。

  “但你可以不送沙發,”蕭雪晴說,“你不是答應我不再上網嗎?你要是不送沙發,就沒有人會再受到傷害!”

  “我也不想這麼做。”于慧慈說,“但我不能讓他們不高興,他們一不高興,我就覺得很難受,身體好像要裂開似的,我也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你們知道那口池塘吧?每次他們不那麼關注我的時候,池塘里的水溫度就下降了,那池塘里的水,就是他們熱情的溫度計——池塘里的水溫度越低,我的身體就越難受——你還記得那次嗎?水溫完全降低的時候,我就死了——我不知道這是為什麼,但我不敢讓他們失去熱情——我不敢……”

  她說這些話的時候,杜仲覺得腦子裡一陣一陣地閃爍著什麼。他想到一些很重要的事情,但卻不知道那是什麼,只知道那對所有這一切來說有著非凡的意義。也不知道是為什麼,他忽然開口問:“于慧慈是你殺的嗎?”他腦海里猛然掠過今晚在電視上看到的她的表情——當主持人說于慧慈就是她殺死的時候,她那表情似乎是想否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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