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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他意思,像是打算就這麼定下了。

  二人又睡下。

  僅僅過了一小會兒,邵北還沒說什麼,陸晨霜自己先覺得這名字俗不可耐起來。他道:“不要叫這個了。”

  邵北又是兩聲大笑,笑順了氣兒才問正事:“陸兄,怎麼了啊?”

  陸晨霜:“我想想有沒有更好的。”

  邵北愜意地“嗯”了一小聲,在他臂彎里挑了個好地方枕下:“那就勞您費心了。”

  陸晨霜劍法了得,但詩書萬卷也從沒落下,畢竟他前面沒有師兄,以前師父不在身邊時他有不明白的事都是去書中自尋解答的。他不想隨便起個名字以免將來有憾,於是抱定主意,一定得細細琢磨出一個兩人都滿意的才行。

  這天,二人在飯廳中吃飯。

  時值春分,正午的日光晴暖和煦,有微風送來鳥語花香。邵北看外面天氣不錯,就隨手支起了窗。

  陸晨霜捧碗看向窗外,喃喃自語:“道號‘清風’,如何?”

  邵北停箸,問:“何解?”

  這還用解嗎?不就是字面的意思?

  陸晨霜舉筷指向遠方,意圖引邵北入境感同身受,緩緩吟道:“開天闢地一陣清風,盪清了天地渾濁。如何?”

  邵北聽完笑得差點掀了桌:“哈哈哈哈!好好,‘清風’之意甚好!我全聽陸兄的,就‘清風道人’吧。”

  邵北的接納看似很誠懇,但是笑足了一頓飯的工夫,這讓陸晨霜覺得邵掌門的快樂似乎不在於尋到心儀的道號。可這一說“全聽陸兄的”,陸晨霜又多了幾分責任感,覺得自己必須給人家起一個萬分慎重絕不後悔的道號,才算不辜負信任。

  他道:“等等,先別忙著和你師兄弟們說,容我再想想。”

  邵北忙倒茶給他:“思慮傷神,多喝茶清清心。還有十日,陸兄切勿過勞。”

  後來,陸晨霜又試了諸如“明珠”、“寶玉”、“碧海”、“雪明”、“松竹”等等,想得他是心力交瘁,茶飯不思,卻依然不得一個可心的。他甚至想不通到底是哪裡不妥帖了。

  他起的分明都是些一聽就是好寓意的名字,但怎麼拿來當邵北的道號又都覺得不夠好了呢?

  眼看定好的日子越來越近了,陸晨霜愈發焦慮。

  掌門決定道號,小心謹慎、慎之又慎,這可以理解,但他總得給其他師兄弟也留出互通和考量的時間才行,不好仗著自己的特權壓到最後一日。是以陸晨霜除了專注考慮的時間之外,這幾日就連走路、吃飯、做夢都在斟酌此事,一會兒沒人跟他搭話他就能神遊天外。

  二人在南澗散步。

  沿岸的石塊多是從兩邊山壁上落下來的,一溜看過去大塊兒的少說也有上百顆之多。邵北格外喜歡其中一塊光滑的大青石,據說他小時候曾躺在這塊青石上睡過覺。陸晨霜並未特意去記,可只要一見到它就能認得出。

  現在人長大了,二人並坐在上面倒也寬綽。

  陸晨霜坐了沒一會兒,眼前忽地一亮——對岸空地上有一株糙,早些天他也見到過,一直以為那是棵野糙而已,今日一看居然抽苞了,這才認出是一棵春蘭。

  這株是名副其實的空谷幽蘭啊,就長在邵北從小玩到大的青石對岸,可不就是冥冥之中天意註定的嗎?

  陸晨霜福至心靈,指著那處道:“就叫‘芝蘭’如何?清雅高潔。你看,你小時候不就常常在此處等你師父嗎?對岸那個……”

  沒等陸晨霜說完,邵北已笑得超脫形骸之外,甚是對不住他那身威風凜凜的掌門道服。陸晨霜抬手捂了幾次都鎮壓不住邵掌門的笑聲,一鬆手便又開始了。

  他乾脆把人抱到身上,板起臉問:“你到底在笑什麼?”

  邵北順勢靠到他懷裡,一手抄過他肩膀,仰頭如痴如醉道:“‘清雅高潔’——得陸兄這樣誇讚幸甚至哉,難道我不該笑一笑以表謝意麼?”

  陸晨霜才不信,“你……”他剛要說話,側耳一聽,“有人往這邊來了。”

  邵北用手背迅速地試了一把自己的臉頰,摸著燙手,不便見他那些門生。他一拉陸晨霜的手:“走。”

  從前宋衍河在山中御劍不受結界壓制,如今邵北繼任了掌門也可來去自如。而陸晨霜知他已習慣了在山裡步行,這便攬著他的腰縱身一飛,上了山崖。

  山壁上的可落腳處是山洞石室的門外,邵北拉他朝石室里去,道:“他們路過而已,一會兒就走了,這裡沒人會來。”

  陸晨霜向來自律,邵北房中的書,但凡卷面上寫了與無量相關的字眼,他一概不會翻看。這南澗也是,他雖來過無數次,但從沒進過石室——畢竟這裡是無量門生的閉關之地,想想一個人閉關之時若是有所感悟,人家能寫在哪裡?那只能是找個石頭寫在洞內的石壁上啊。

  為了避嫌,陸晨霜不進石室、不碰秘籍,免得邵北為難。不過今日事急從權,他也就跟著邵北進了。

  “多謝你。”進了石室,邵北雙手環抱住他的腰,像平時睡前那樣,臉靠在他肩頭,鼻樑抵在他脖間說話,“這些日子你幫我尋的每一個道號都合我心意。我把它們和你說的那些話記成了一冊,光是這些,我就能翻看一輩子。”

  邵北燙人的呼吸直往陸晨霜領口裡鑽,仿佛懷裡這人靠的不是他肩頭,而是直接枕到了他心上,還不安分地輕輕輾轉。

  邵北輕聲道:“若不是日子已定,我不好更改,我真願一直這樣下去,哪怕沒有道號,百年之後無人知我也無所謂。”

  陸晨霜不記得是從何時開始的了,他的觸感似乎越發靈敏。當他意識到這件事的時候,他發現方才邵北說話間上唇碰了他脖頸幾次他都能數得清。

  懷裡似擁了一方小灶,將他的心架在火上慢慢地烤,熱得他要受不了。他嗓子干啞得沒有一點兒津液可咽,喉頭卻徒勞地上下滾動。

  陸晨霜覺得自己應當說些什麼。他環視四周,道:“這就是貴派的閉關之地。”

  “哎,”邵北雙臂用力抱了他一把,低低地笑了,在他身上不知是搖頭還是蹭癢,“是啊。”

  石洞的洞口雖小,石室內卻別有一番洞天,尤其石壁上的光華可謂一道異景。那光不像金銀珠寶開箱時的庸俗浮躁,倒像有靈魂蘊含其中,迷幻與本真交錯糅雜,緩緩流行。

  雖空無一字,卻似有天地大道,大而無形,妙不可言。

  陸晨霜不吝讚美之詞:“我原以為這山上就是些普通的山洞,沒想到另有玄機。此處果然寶地,名不虛傳。”

  邵北笑道:“當然,這間正是我師父當年飛升的石室。”

  “……”陸晨霜登時鬆開了手。

  邵北:“你不記得了?”

  這誰能記得?

  當年陸晨霜是來觀禮過不假,可他那時是什麼心境?掃一眼,一看宋衍河真的升天了,他當時就想走了,哪會等到禮成再跑進來細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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