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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停下!”我朝司機喊。

  司機馬上踩住剎車。旁邊的警察問:“怎麼了?”

  “下車!那攤子在賣我說的那種剪刀。”

  我衝下車,撥開人群,準備揪出那個穿雨衣的女人。可我眼前是一個穿紅西裝的女人,頭髮梳在腦後。我不甘心地問:“這攤子是你的嗎?”她看著跟在我身後的警察畏畏縮縮地說:“不,不是。”

  “那是誰的?”

  “劉姐上廁所去了,她……她讓我幫她看一下。”她說著,指向巷子那頭的一個破舊的公共廁所。我回頭看去,那個紅衣女人正直挺挺地立在廁所門口,她顯然已經發現我們了,拔腿便跑。

  “追!”

  她“呀呀”地叫著,跑得很快,我們追到廁所時,她已經拐過街口,當我們追到街口時,她又拐進了另一條街。突然,響起一陣猛烈的剎車聲,還有路人的驚呼。

  她被汽車撞了,飛出去幾丈遠,撞倒了一塊廣告牌,倒在玻璃片中。鮮紅的血與雨衣混在一起,枯黑的頭髮纏在她的脖子上。警官吩咐了幾個人將她送去醫院,其他人繼續往小區趕。

  “看來,保安母子十有八九就是兇手了。”

  “嗯……”

  在車上,司機跟旁邊的警官聊起來,兩人沒心沒肺地大笑。我眼前則不斷浮現女人的慘狀,心裡有些內疚,沒有搭話。

  到小區時,警察守住了各個出口。負責人說小吳今天一早便去值班了。於是警官派了一隊人馬直接去保安值班的四號樓抓人。從一樓到頂樓,他們尋遍了每一個角落也沒見他的身影,也沒見他出小區。

  到了中午,還是沒有他的消息。

  他失蹤了。

  10

  小吳的黑白照片貼滿了整座城市,他那雙躲在顴骨後面的小眼睛窺視著每一個行人。他失蹤兩天了。小區裡的居民自從知道“剪刀殺手”就是自己身邊的保安後,都懸著心。一是為那樣的事實所震動,二是怕他被逼急了又回來殺人。其實,最害怕的應該是我,我害了他,害了他娘。如果他回來的話,第一個要殺的便是我。

  老婆這幾天倒是很平靜,上她的班,買她的菜,跟個看破生死的尼姑似的。她這個樣子很讓我擔心。當年她弟她妹一起死在車禍中的時候,她也是這個樣子,沒過幾天就犯病了,神志不清,抓起把椅子就往外跑,嘴裡大喊著要砸爛那肇事的司機。後來,她美國的爸媽把她接回去治療,不知道用了什麼藥,一個月就好了。回來的時候活蹦亂跳的。

  我就擔心她又犯病了。

  公安局打電話給我,說小吳她娘醒了,但她否認殺了人。當問到她那天為什麼跑的時候,她只說自己偷了小區住戶的東西,那天攤子上賣的東西都是她偷的,看見警察來,以為是事發了,所以要跑。

  她說的話,我沒有可反駁的,忽然想到一個問題,便問:“那你們有沒有問她,前段時間有沒有一直打電話給我?”

  “她打電話?不可能,她是啞巴。口供還是她寫在紙上交給我們的。”

  我傻了,現在想想,我跟她在一起的時候,她確實沒說過話,最多是“嗚嗚”地叫。

  那打電話的女人是小吳的老婆?情婦?妹妹?

  過了幾天我去接兒子的時候,發現門口值班的已經換人了,是個白臉細眉的小胖子,看起來還挺和藹可親的,渾身泛著油光。終日籠罩在小區頭上的陰霾好像也被小胖子的光芒驅散了,只是我心裡總晴朗不起來。

  兒子的車來了,他從公交車上下來,一邊朝車裡招手,說:“叔叔,再見。”我朝車裡看去,只看見一個高高大大的影子。

  “你跟誰再見呢?”兒子舔舔手裡的棒棒糖,咂吧咂吧地說:“一個叔叔。”

  “是爸爸認識的嗎?”

  “他說是爸爸的朋友,還說如果我把一個東西交給你,請我吃棒棒糖。”兒子說著從書包里拿出一個黑色塑膠袋。那袋子皺巴巴的,包裹著一個盒子形狀的東西。我打開來看,是個普通的茶葉包裝盒。打開來,是一把剪刀,紅柄剪刀……

  我仿佛看到了那張躲在窗簾後的顴骨突出的臉,他一邊朝兒子招手,一邊看著我,臉上毫無表情。我“啪”地將兒子手裡的棒棒糖打掉了,紅白的糖粒碎成幾瓣。兒子愣了一下,接著便號啕大哭,嘴裡冒出一串兩個字兩個字的詞語,我猜是罵人的話。“哭什麼哭!再吃吃死你!”我也激動起來。

  那胖保安從值班室里探出頭,嘴角還掛著一條方便麵,他問:“怎麼了?”

  “沒事,小孩不懂事。”

  他“哦”了一聲就縮回去了。

  11

  他恨我,他要來報復我,他找上我兒子了!不行,我要把兒子送走。我沒有跟老婆說這件事的原委,只是告訴她我媽她老人家想孫子,讓我趁著放假把兒子送去老家幾天。老婆沒有懷疑,乾乾地說了一句:“那好啊。”

  兒子走後,我心裡放鬆了不少,我一個成年人,一百六十來斤,不怕他來報復,即使被他插幾剪子也沒多大事。倒是有點擔心老婆,她這幾天越來越少說話,好幾個晚上我起來上廁所的時候都看見她在客廳里嚶嚶地哭。第二天問她,她只說晚上睡得很好,做了許多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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