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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麟兒:“張寧寧武功高強,李全力大無比,若臨時後悔,我怕官差制不住他們。但他們畢竟是不得已而為,跟咱們從前懲處過的惡人不同。”

  孫擎風:“已決之事,多思無益。”

  金麟兒苦笑:“況且,在山中走了太久,血快要不夠喝了,我只能取他們的血。”

  “說到底,我自己就是個惡人。”他喝了一口血,覺得這血如烈酒如火,灼傷了自己的喉嚨,“從前,我總嚮往著做大俠,縱馬江湖,快意恩仇。然而,只有當自己拿起屠刀,才知道這把刀有多重。俠義,遠遠看著,心中想著,常令人熱血沸騰,真正走在這條路上,其實如履薄冰。畢竟,誰都不是明察秋毫、大公無私的閻王老爺,一筆判人功過,一筆定人生死。”

  孫擎風不由點頭,嘴上卻說:“你從小到大俱是如此,但凡做那麼一點兒事,就有一籮筐的廢話。大道廢,有仁義,天下無道,俠者方以武犯禁,做那些官府辦不了、百姓辦不到的事情。但是,說到底,既已犯禁,又何談正道?俠字拆開,左人右夾,行在黑與白的縫隙間,路並不好走,能照亮前路的不是甚麼仁義道德,而是你心裡的那盞燈。”

  金麟兒抖抖腦袋,決定不再多想,半開玩笑地問:“大哥,若換我是張寧寧,你是李全,你會不會為了保我性命,殘殺無辜?”

  孫擎風深思熟慮,繼而斬釘截鐵道:“不會。”

  金麟兒雖知孫擎風會這樣說,覺得他應當這樣說,可真正聽到的時候,還是難免失落,又灌下一口鮮血,舔舔嘴唇,道:“應當如此。”

  孫擎風瞥了金麟兒一眼,將他的反應看在眼中,哂笑:“除了教主,甚麼人敢驅遣本護法?我不是受制於人,自信憑我的武力,總不能將那人殺了,亦可同他玉石俱焚。”

  這話說的曲折,但其實只有五個字:我會為你死。

  “我同你一樣。”金麟兒轉憂為喜,心緒半點都藏不住。

  人群中忽然傳來一陣喧譁。

  金麟兒回眸望去,只見張寧寧同李全被押往監牢,行至官衙院中時,忽然抽出腰間長劍,以左手持劍。官差粗心大意,見李氏夫婦俱已失去右手,那張寧寧又是個女子,便連她腰間懸著的兩把短劍都不曾沒收。

  張寧寧並未出手傷人。

  她只是站在院中的桂樹下,再次為李全舞劍。

  身若驚鴻,嬌如游龍,寒芒如風中杏花,正如兩人初見時,四月的風光。

  李全看得入神,忽而被鮮血灑滿頭臉,原來張寧寧舞到最後,竟一抹脖子,自刎了。

  他從地上撿起長劍,乾淨利落地抹了脖子,同張寧寧一道離去,兩眼閉著,笑得彎了起來。

  金麟兒回到鎮上,客棧早已人去樓空,只剩下三個又聾又啞的夥計,應當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各自做著活計,灑掃、炊飯、清理廂房,把客棧打理的跟先前沒甚兩樣。

  夥計們看金麟兒走進客棧,跑上前來,朝他“啊啊啊”地叫喚。

  金麟兒眼眶發紅,幾乎算是“手腳並用”地同他們比劃了許久,終於說清楚李氏夫婦發生了什麼。

  他自掏腰包,給了夥計們幾兩銀子當安家費,不敢再多說,怕自己後悔——俠客們每次出手,都會引起不同的變故,看客只看見表面的快意,卻不知背後的辛酸。

  二樓廂房內。

  傅青芷坐在窗邊,看後院裡正在落花的桂樹。

  陳雲卿慢騰騰地收拾行李,不時同傅青芷說上兩句,見另兩人回來,便道:“降生教以峨眉為據點,在蜀中勢力不容小覷,安全起見,我們還是快些離開。”

  孫擎風:“何不直接殺入峨眉?”

  陳雲卿:“不妥當,會引得天下震動。”

  金麟兒:“可我們一路上,不都是這樣做的?百姓都喜歡鬼面公子。”

  陳雲卿:“路上行俠仗義,對付的是朝廷已經定罪,卻抓不住的惡人,朝廷不計較,百姓們拍手稱快。可是,若我們貿然剿滅降生教,我知道孫兄和麟兒有這個本事,但我們既不是官差,又沒有調查取證,箇中實情真相,外人又如何能夠知曉?不僅朝廷容不得這樣厲害的人,連百姓們都會懼怕。這辦法最簡單,卻不穩妥。”

  金麟兒:“雲卿大哥說的對。傅筱是狐妖,能變換容貌輕易脫身,混亂中,我們不一定能找到他。況且,被他鼓動的教眾太多,並非個個都該殺。”

  他說著說著,突發奇想,不由問:“傅筱既然如此變化多端,為何不乾脆變成皇帝,那就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誰都不敢管他。”

  傅青芷回過神來,翻了個白眼:“妖從來都不比人厲害,否則,亦不會躲在崑崙不敢越界。冒犯人間天子,引發兩族矛盾,後果誰都不敢想。”

  孫擎風:“如今已查明胡筱在人間的身份,靈晶石礦倒不用再繼續追查。該開始想辦法對付他。”

  “傅青芷,”孫擎風把這個名字念得很重,“你覺得如何?”

  傅青芷面上隱有病容,輕聲說:“我已想出對策,只要他在我面前出現,我就有辦法治他。”

  陳雲卿擔憂地看了傅青芷一眼,道:“不用你來。緝妖司出面清剿邪教,查明玄悲真身。”

  傅青芷:“他很聰明,總會逃掉的。”

  金麟兒:“別太擔心,我想,若他逃走,一定會來找我和大哥。我爹布了一個伏妖陣,就在白海附近,咱們去那裡等他,可以守株待兔,過一段清閒日子。”

  於是,四人決定前往杏花溝,完成趙朔留下的伏妖陣。

  陳雲卿金雁傳書與陳煥,將降生教和峨眉玄悲師太的事情上報,請求發兵清剿降生教。

  蜀中秋日,暖陽高照。

  遠山上常青的松柏變成墨綠,金黃或火紅的楓木等如絲帶般點綴其間,是北方看不到的瑰麗絢爛。

  金麟兒和孫擎風同乘,懶洋洋地靠在孫擎風懷裡曬太陽。

  山路崎嶇,馬兒走得緩慢,晃得他昏昏欲睡:“大哥,還記得咱們第一次見面?”

  孫擎風:“不記得。”

  金麟兒:“那天風雪很大,武林盟的刀客要你帶路,我看你穿的破破爛爛,鞋都濕了,說什麼都要讓他們給你騎馬。雲卿大哥出面替我們解圍。”

  他瞬間來了精神,探出腦袋向後看,見得陳雲卿剛好把腦袋湊到傅青芷面前,便壞心眼兒地大喊:“雲卿大哥,是不是啊?”

  陳雲卿險些栽下馬去,哭笑不得:“是,你小時候比現在乖巧。”

  金麟兒攪了陳雲卿和傅青芷的好事,滿意地把腦袋縮回來,靠在孫擎風胸膛上:“後來我不肯喝血,還以為你要揍我,沒想到,你就那樣算了。你帶我殺出重圍,像長坂坡上七進七出的趙子龍,真威風!”

  孫擎風罕見的意氣風發:“普天下,無一人勇武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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