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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救生艙只有一個,而這女孩根本不會使用控制台。

  警告聲在耳邊一遍遍響起來,林裴低頭看著她的臉龐,忽然記起林斯送他出發前的目光,林斯在等他。他答應過林斯,他一定會活著回去,他這輩子,沒對林斯說過一句“我愛你”,這種關頭想這些玩意兒真他媽挺可笑的,可林裴控制不住,這念頭在他腦子裡轉。他抓著槍的手直抖。

  去他媽的新聞,營救失敗太正常了,林裴根本不在乎別的,活路就一條,任務失敗就失敗,他斃了這小孩免得她一個人在這艙裡頭活活凍死,也算給了大家交代了。別說這孩子不會駕駛飛船,就算她會,林裴也不可能把活路讓給她,生死之前,人性太脆弱了,誰他媽不想活著回去?

  去他媽的道德!去他媽的民意!林斯在等他!

  機甲智能發現林裴的情緒失控了。

  警告聲越來越尖銳,小姑娘仰頭望著他,像是望著一個英雄,她看見林裴插在兜中的手在抖,她走上前去,哆嗦著把衣服小心地蓋在了林裴的手上,“哥哥不冷,小雅不冷,哥哥穿衣服,小雅不冷。”

  林裴握著槍的手僵住了。

  他終於拔出了槍,一槍崩了那扭曲的內層艙門。

  他把季雅抱進了救生艙,抖著手給她扣上了安全帶,他把機甲智能留在了救生艙中。

  “大人。”

  “閉嘴!”林裴拍了下那懸浮控制器的腦袋,“把人帶好!你他媽再迷路老子直接報廢你!”

  季雅被林裴忽然提高的聲音嚇到了,她愣愣望著林裴,林裴忽然抬手,從後頸把自己的晶片連皮帶肉扯了出來,那一瞬間強烈的痛覺讓他直接跪在了地上。

  “哥哥!”

  他沒說話,微微顫著手把那枚晶片埋在了季雅的肩章中,他對著季雅低聲道:“從現在起,你就是真正的指揮官,帝國第一位女指揮官,這是你第一次星際飛行,聽著,整個帝國將為你而驕傲。”

  說完這句話,沒再浪費一秒,林裴走出了救生艙,

  季雅眼睜睜地看著他出去了,背影消失在銀色的門後頭。

  分離時,主船艙耗盡最後的燃料給了救生艙一股強大助力。

  季雅孤身坐在控制台前,望著浩瀚無垠的黑暗,徹底愣住了,“哥哥!”近距離通訊還能用,她聽見低緩的呼吸聲。

  “別害怕,跟著指令走,看著前方,永遠不要回頭。”

  季雅吼起來,“哥哥!”她忽然哭了出來,女指揮官不會哭,可她還是哭出來了,“哥哥!”

  那頭的男人安慰了她幾句,季雅拼命想壓住眼淚,她想聽清楚男人的聲音,可那聲音是那麼模糊,在黑暗中仿佛聽不見似的,季雅大聲喊他,那麼模糊的聲音,卻仿佛能給她無比強大的力量,她聽見男人問她。

  “你叫什麼名字?”

  “季雅……我叫季雅。”

  那頭靜了很久,低聲道:“要不,我們來交換秘密吧?”

  “好……好!”季雅把眼淚逼回去,他想把所有的秘密全告訴他,可一瞬間竟是想不起自己有什麼秘密了,她著急地直哭,“我……我……我今年八歲了!”

  那頭是一聲輕笑,“我今年二十五了。”

  “我……我想當女指揮官,我最喜歡的動漫是阿雅奇遇記,我……我媽媽是個科學家!我爸爸是個工程師!”

  對面靜靜聽著,過了許久他才道:“我是個軍人,我爸爸是個軍人,我媽媽是個議員,我有個哥哥,”對面的聲音頓了會兒,“他也是個軍人。”

  “我最喜歡的人是媽媽,她是我見過最好的人。”

  “我最喜歡的人是……是我哥哥,他也是我見過最好的人。”

  季雅不知道為什麼眼淚就掉出來了,她說,“哥哥!我沒有秘密了!哥哥!”

  對面的聲音已經很低了,失血過多,溫度過低,通訊干擾,誰知道呢?季雅聽見那聲音越來越低了,連呼吸都是時有時無,她大聲喊:“哥哥!哥哥你說話!你說話!”

  “我……”

  “哥哥!”

  “我教你句話吧。”男人低聲道:“當你走出去後,無論見著誰,不要哭,大聲把這句話背出來。”

  “好!好!”季雅拼命點頭。

  男人問她,“記住了嗎?”

  季雅點頭,“記住了!哥哥,我記住了!”

  那頭沒了聲音,許久,他低聲道:“別害怕。”

  “哥哥,我不怕,我不怕。”季雅忙抬手擦眼淚,對面響起很輕的歌聲,季雅一下子愣住了,那首很常見的《白海洋》,她聽著那歌聲,機甲控制著飛船往蟲洞出口飛去,那歌聲柔和而寧靜。

  “小河安靜地流淌,白鴿飛過落雪的故鄉。

  漫長的旅途啊,我聽見有人在耳邊哼唱。

  漂泊的旅人啊。

  寄一束白海洋給心愛的姑娘。

  士兵扯著旗幟在燦爛星河中流浪。

  唱著歌,為你千千萬萬遍。

  他說他愛你。

  他說他永不遺忘。

  小河安靜地流淌,白鴿飛過落雪的村莊。

  漫長的旅途啊,我看見盡頭的白色海洋。”

  男人的聲音很輕,最後幾不可聞,季雅聽著那幾不可聞的歌聲,望著前頭的黑暗,她攥緊了手無聲哭著,一遍遍在心裡背著男人教給她的話,直到那聲音徹底消失在耳邊,男人說:

  “季雅,你是個奇蹟,真正的奇蹟。”

  穿越過蟲洞,光明重現於人世間。

  救生艙被打開的那一瞬間,所有的人都愣住了,外頭全是人,密密麻麻的武裝部隊,清一色的帝國軍人,他們全都看著救生艙裡頭的小姑娘。其中有一個人,穿著黑色的軍裝,站在人群中央,像是一簇黑色的白海洋。

  有人把她從船艙中抱出來,她看見媽媽朝她沖了過來,一下子抱住了她,耳邊是聽不見聲音的,她用盡渾身的力氣輕輕推了媽媽一把。

  她跳到地上,忽然抬手對著所有人敬了一個標準至極的軍禮。

  “帝國十二師附屬特工組二十七團三二七組,季雅,成功到達目的地,報告完畢!”

  她的肩頭,雪色的肩章熠熠生輝。

  第40章

  關於營救的新聞通報很快出來了。

  帝國八大媒體的頭條都放著一張圖,滿身狼藉的小姑娘筆直著腰背,向所有人行了一個標準軍禮。

  她是個奇蹟,毋庸置疑的奇蹟,也有人在討論犧牲一個帝國優秀特工救一個小姑娘是否值得,漫天的討論淹沒在雪花似的通稿中。

  新聞畫面停留在小姑娘敬禮,仿佛那是最美的定格。

  沒人注意到一個細節,所有的新聞媒體放出來的視頻全都在敬禮的瞬間戛然而止。其實那之後另有一段故事。

  那一天,所有舉著攝像機進行記錄的記者都見證了令人驚懼的恐怖一幕,那永遠不為人知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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