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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凜心中如驚雷炸響,他腦中浮起往日葉卿之的一舉一動,想起葉卿之也曾說過他考過功名,莫非自己此番是引狼入了室,將整個水寨的兄弟都害了?他不敢相信,也不肯去相信,正心神混亂之時,忽有人高聲斥道:「什麼人!」

  何凜一驚,只覺眼前人影一晃,還未有過多反應,已被人擒著胳膊丟了出來,此人武功極高,周遭立即又有幾人將何凜圍住,片刻之間,勝敗已定。

  何凜定睛去看,才見這幾人皆身著官服,均是朝廷的鷹爪走狗,他心中不屑至極,再扭頭,卻見葉卿之垂眸望他,神色漠然。

  何凜顫聲喚:「卿之?」

  沒有回應。

  抓著他的那人輕聲詢問:「大人,這人如何處理?」

  葉卿之淡淡開口:「先關起來。」

  幾人要將何凜拖下去,何凜已明白葉卿之的身份,卻始終不曾回過神來,他想葉卿之在水寨之內潛伏了近兩年光景,難道只是為了裡應外合擊破水寨?而他與葉卿之發生了這麼多事情,難道葉卿之心中連半分情分也不曾留下?

  他心中愕然,實在無法接受這個答案,那些人將他拖到一輛囚車之上,眼前蒙了黑布,囚車兜兜轉轉,也不知去了什麼地方。

  何凜這才終於明白過來,這麼多年來不過就是一場虛與委蛇的假意,葉卿之只怕根本不曾喜歡過他。

  愕然之後便是熊熊怒火與刻骨般的恨意,先前有多愛慕,而今便有多痛苦。他笑自己痴傻,普通人如何能有這般的雄才偉略,就算是母親博學多才,傾囊授之,可那也不過是紙上談兵,葉卿之卻手法老道,他早已破綻百出,只是自己被情意蔽了雙目,落了陷阱才有所察覺。

  囚車終於到了地方,他被甚為粗魯地拖下囚車,走過冗長的石道,才被摘下遮眼的黑布,丟進一間破敗潮濕的監牢中去。

  他躺在地上怔然許久,聽著押送他的人腳步漸漸遠去,隔壁牢獄早已押了一人,此刻聽聞有人進來,探頭一看,啞然大笑,道:「狗賊,你也有今日。」

  何凜轉眼去看,隔壁關著的赫然是水龍幫的那位少當家,衣衫襤褸,頭髮蓬亂,也不知是在此處關了多久,他心中還有些不解,想這少當家明明是被押在水寨內的,為何又會到了這地方。

  是了,他早已不過問水寨中事,葉卿之什麼時候將人帶走了,他也根本不可能知曉。

  他懶得理會隔壁少當家的叫喚,如此躺了片刻,忽而聽見水龍幫少當家幽幽嘆了口氣,道:「你那位義弟,可真是厲害。」

  何凜別過臉去,心中五味雜陳,一時恍然。

  他心中有不舍,可憤怒更甚,若葉卿之獨獨只算計他一人便也罷了,可而今葉卿之害了水寨中無數兄弟,這刻骨深仇,哪怕再多的甜情蜜意也無法擋卻。

  他想從今往後,自己與葉卿之只剩你死我活,難免便覺喉頭哽咽。

  卻也不知是躺了多少時候,何凜聽得外面有腳步聲響,有人提了燈進來,那燈光晃眼,他不由閉上眼睛,再睜眼定睛望去,只見牢獄外站了不少人,打首的便是葉卿之。

  是,葉卿之,而今他束髮高冠,哪還有半點兒以往膽怯畏縮的模樣。

  他身上的衣冠也甚為眼熟,何凜想了想,前些年此處來過一個欽差大臣,他遠遠地看見幾眼,可不就與此刻葉卿之身上所著的官服相同麼?

  他心中怒火烈烈,葉卿之卻神色寡淡,冷冷瞥了他一眼,也不曾過多言語,反是轉過身去與那水龍幫少當家說話,少當家往地下啐了一口,如何不肯開口,何凜咬牙切齒,撲到牢獄邊來,怒聲吼道:「葉卿之!」

  卻沒有人理他。

  那些人把隔壁的牢籠打開了,將那少當家押了出來,這時葉卿之的目光才轉到了何凜身上,不過輕輕一瞥,神色冰寒徹骨,好似在看著一個他並不認識的人。

  何凜想起往昔葉卿之待他是如何親熱甜膩,心中最後一絲餘熱也被澆滅了,他咬牙切齒,恨不得一口咬在葉卿之的皮肉之上,怒而罵道:「你將其餘人押在了何處!」

  葉卿之仍是不曾理他,那些人將水龍幫少當家押出去了,走到門旁,何凜萬念俱灰,想其餘人一定已是死了,他只覺喉頭髮哽,聲音嘶啞,字句泣血,怒聲吼道:「葉卿之!我立誓於此,生之年定將生啖爾肉痛飲爾血,為水寨兄弟復了此仇!」

  葉卿之身邊隨侍冷冷扭過頭來,手中佩刀一把擊在欄木之上,將何凜逼退幾步,傲然道:「你以為你還能活著出來?」

  葉卿之終是發聲,語調冰涼,道:「梁梧,理他做甚。」

  那隨侍退後一步,朝葉卿之一揖,道:「李大人,是卑職唐突了。」

  李大人。

  何凜抑不住放生大笑。

  看,他連名姓都是假的。

  水龍幫少當家被那些人帶出去了,一行人離了此處,四下里又是一片死寂,何凜頹在牆角,越發覺得自己愚蠢可笑。他實在是太過信任葉卿之了,而今一切絕境皆是他當初自作自受所得,他還能怪誰?他心中恨,可卻連逃出去的辦法也沒有,方才他罵得痛快,卻也知自己並不會有報仇的機會,他早已是心如死灰。

  他漸漸睡去,不知過了多久,再度睜眼,只見著那高高在上不過半尺余寬的窗口中透進了些光亮,外面大約是天亮了,他再轉過頭,那少當家卻仍不曾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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