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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必須緩口氣。前面有一家小快餐店。裡面只有白人,都在吃晚餐。塔格米先生推開木頭的彈簧門。有股咖啡香味。牆角有架奇形怪狀的電唱機在那兒哇啦哇啦響著。他退縮了一下,徑直走向櫃檯。所有的凳子都讓白人占了。塔格米先生大聲喊叫起來,有幾個白人抬眼看著他,但沒有人離開自己的座位。沒人把座位讓給他。他們繼續吃飯。

  “我堅持!”塔格米先生大聲對第一個白人,對著那人的耳朵吼叫。

  那個人放下他的咖啡說:“瞧呀,東條英機來啦。”

  塔格米先生看看別的白人,全都敵視地望著他,沒有人動彈。

  惡魔,塔格米先生想。熱風吹向我,誰知道哪兒來的。這是什麼夢幻?那精氣受得了這個嗎?是啊,《死亡之書》為我們準備好了,我們死後仿佛都要看一看別人,但所有的人對我們都露出了敵意。你站得遠遠的。不管你在什麼地方轉身都無人搭救。可怕的旅行總是諸如受罪、再生、準備接受逃逸、精神紊亂等等。

  他趕快從快餐店跑出來,門在他的身後合上了,他又站在了人行道上。

  我在什麼地方?離開了我的世界,我的時空。

  那個銀圈圈把我弄得暈頭轉向,脫離了我的生存依傍,從此沒有了依靠。我的付出太大了,永遠是個教訓。你尋求逆反你的知覺,為什麼?沒有路標,沒有嚮導?這樣你不就完全迷失了方向嗎?

  這是催眠狀態。注意力大大分散,致使你處於昏暗狀態,眼見的世界似乎只是象徵性的,原型方面的,完全被無意識的東西搞’?昆了。典型的由催眠引起的夢遊症。必須停止這種陰影中的可怕滑行,重新聚集注意力,從而恢復自我的中心。

  他往口袋裡去摸那銀圈圈。不見了。把這玩藝放在公文包里·扔在公園的長凳上了。真是禍害。

  他彎腰弓背地跑上人行道,朝公園跑去。

  昏昏欲睡的叫化子們驚奇地看著他跑上了小徑。他的公文包還靠在長凳子上面。那銀圈圈卻沒有了蹤影。他到處搜尋。對啦,掉在卓地里了,在那兒忽隱忽現的。他是盛怒之下把它扔掉的。

  他氣喘吁吁地重新坐了下來。

  等喘息過去時,他告誡自己要再看看那銀圈圈。盯著它數數,譬方說數到十,就能發出令人驚嚇的聲音。

  就像逃逸型的白日夢,愚蠢,他想。青春期諸多方面的有害模仿,而人是真正童年的頭腦清醒的質樸的天真無邪。這正是值得我讚賞的地方。

  我的一切過失。不怪奇爾丹先生或工匠,我自己貪婪該受責備。你不可能強迫理解的到來。

  他慢慢地大聲數著,然後跳起腳來。“該死的愚蠢。”他厲聲道。

  迷霧散去了嗎?

  他四處窺視。迷霧多半散盡了。現在你會欣賞聖·保羅深刻的遣詞造句……通過玻璃模糊地看到的不是個隱喻,而是對視覺扭曲的精確理解。從根本的感覺來說,我們真的是散光眼看世界,我們的空間我們的時間創造出我們自己的原型,一旦這些瞬間的猶豫就像急性的中耳失調。

  偶或我們固執地想要得到什麼,所有的平衡感就消失了。

  他重新坐好,把銀圈圈收進了外套荷包里,把公文包放在大腿上坐好。現在我該幹什麼?他自問,是走呢,還是看看那個邪惡的建築,那個人是怎麼說來著?全封閉快車道。它是否還能感覺得到。

  但他覺得害怕。

  不過他尋思,我不能光坐在這兒。我有擔子要挑,恰如美國的古老民謠說的那樣,得幹活兒。

  進退維谷。

  兩個中國小男孩蹦蹦跳跳、吵吵鬧鬧地沿著小徑而來。一群鴿子振翅而飛,兩個孩子停了下來。

  塔格米先生招呼道:“你們兩個小傢伙。”他把手伸進荷包里,“上這兒來。”

  兩個小男孩留神地走過來。

  “這是一角錢。”塔格米先生遞給他們一角錢,兩個孩子接了過去。“到卡尼大街看看是不是有人力車。回來告訴我。”

  “你還會給我們一角錢不?”一個孩子問,“我們回來的時候。”

  “好的,”塔格米先生說,“但要告訴我實話。”

  兩個孩子沿著小徑跑開了。

  要是沒有車,塔格米先生想,我的明智之舉就是找個隱蔽的地方躲起來自殺。他拎起公文包。還帶著武器,那兒沒問題。

  兩個孩子撕扯著跑了回來。“六輛!”一個孩子嚷叫著,“我數了有六輛。”

  “我數的是五輛。”另一個孩子氣喘吁吁地說。

  塔格米先生說:“你們肯定是人力車嗎?你們看清楚了有車夫在蹬車嗎?”

  “是的,先生。”兩個孩子異口同聲道。

  他給了每個孩子一角錢。他們謝了他就跑開了。

  回辦公室去幹活,塔格米先生想。他站起身,握緊公文包的把手。職責在召喚。慣常的日子又開始了。

  他再一次步上小徑,朝人行道走去。

  “人力車。”他招呼道。

  從車流中出現了一輛人力車,車夫在街邊把車停住,他精瘦的、黝黑的面孔上亮晶晶的,胸脯在起伏。“是的,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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