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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些摸不著頭腦了,說,營長,您沒喝醉吧?

  樊副大手一揮,說,回去吧。

  樊副送我鋼筆的第二天,一輛吉普車開進營部,樊副盤腿坐在吉普車的車頭上吹響了集合哨子。令營部兄弟尤其是令大強萬萬想不到的是,那天樊副的講話非常簡單:再見,兄弟們,老子轉業了!

  說這些話的時候,樊副的眼睛裡噙著淚水,千真萬確。

  第四部分軍隊講的是服從

  樊副就這樣轉業回家了,事情突然得就像當年希特勒的軍隊渡過沃特涅河對前蘇聯不宣而戰一樣。樊副走的那天,大強特意從酒老闆那兒拎了滿滿一水壺米酒,為樊副送行。大強站在吉普車前,喝口酒,用袖子擦一下嘴,然後擠巴擠巴眼睛,孩子一樣嗚嗚地哭了。

  樊副也一樣,喝口酒,用袖子抹一下嘴巴,然後抹抹眼睛,仰天長嘆。

  後來大強撲在吉普車上抱住了樊副,樊副也抱緊了大強。我和其他兄弟默默地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把樊副的全部家當裝上了車。樊副的全部家當就是一個皮箱,並且不是很重。之所以很多兄弟一起把這個皮箱裝上了車,我想可能是兄弟們想借這個皮箱向樊副表達點兒什麼。

  裝載完畢,樊副從口袋裡掏出“紅塔山”,給兄弟們挨個分了一根,以示謝意。輪到我的時候,樊副從口袋裡掏出一包“紅塔山”,塞進了我的口袋,握著我的手,說,弟弟,我讓你受委屈了,多多包涵。

  我握著樊副的手,說,營長,您還是叫我晏凡吧……

  話還未說完,淚水模糊了我的視線,眼前出現了一片曲線。

  我像大強一樣,抱住樊副,哭了。那可是真哭啊,連我自己都不知道當時怎麼會那樣。

  吉普車按了幾聲喇叭,很快就要開動了。樊副把半截身子從車窗里探出,左右手分別握著大強和我,說,小兄弟,新營長明天就要來營部報到了。他是個人物,比老子會混。大強,你一定要配合新營長的工作,爭取給他留下良好的第一印象。申請書我交接給他了,年終的時候他會把你優先考慮。晏凡,其實你也是個挺不錯的小伙子,只是不該到軍隊來發展。軍隊不講個性,講的是服從。

  我說,無論如何得把這三年混到頭吧?營長,您怎麼說走就走了?不熱愛軍隊了?

  樊副說,不是我不熱愛軍隊,再熱愛幾年軍隊就沒人熱愛我了,老婆孩子就熱愛到人家的炕頭上去了。

  …………

  新營長來營部報到的那天中午,剛好輪到我站崗。

  兩聲短促的喇叭響起,北京吉普停在了營部門口。

  一位戴眼鏡的少校坐在前排,讓司機熄火,說,別往裡開了,戰士們正休息。

  我趕忙迎了過去,拉開車門。少校下了車,我抬手敬禮。

  少校還禮,自我介紹說,我是你們的新任營長,複姓端木,名叫……

  吃了兩年虧,這回我學乖了。我先朝端木少校說了句“營長好”,然後殷勤地走到車後,把他的行李卸下,搬到樊副曾經住過的房間。人去樓空,一幅不知哪位丹青高手的傑作還在樊副房間裡掛著。傑作上是一隻遠看像虎近看像貓的哺乳動物盤踞山隘,仰望紅日冉冉升起。

  端木少校進門之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抬手把這幅傑作給扯了下來。在我看來,這傑作早在100年前就該扯了。一切收拾停當,端木少校示意我坐下,向我問起營部的情況。我把我所知道的營部情況用最美好的語言向他匯報了一遍。完了以後端木少校又向我詢問營部兄弟的情況,我把營部兄弟挨個兒評點了一番,報喜不報憂,沒有歪曲任何人。尤其是評點大強的時候,我使用了好幾個“特別”,譬如“特別能吃苦,特別能戰鬥”等等。端木少校聽得很有趣,最後問起了我的基本情況,說感覺我是個人生經歷比較豐富的士兵。於是我就把我的基本情況向端木少校說了一遍。

  端木少校聽後,表示驚訝,說他也喜歡繪畫,最喜歡的是法國的“印象派”。

  當即我就跑到樓上把我的畫拿了下來,請端木少校指教。

  端木少校認真地看了我的幾幅畫,說,我給你取個綽號怎麼樣,叫“穿軍裝的莫奈”?

  次日早操,端木少校慷慨陳詞,在營部兄弟面前進行了一場熱情洋溢的就職演講。演講的最後,端木少校是這樣說的:身為一營之長,我對營部的小伙子們充滿信心。我有信心、有能力、有力量讓我們一營的各項工作更上一層樓、讓一營部在團隊獨占鰲頭!因為一營部是一個有著光榮傳統的營部,因為我在你們臉上看到了榮譽!

  端木少校話音還沒落,隊列里就爆發了熱烈而密集的掌聲,尤其是我,手都拍麻了。大強倒是例外,一副滿不在乎的表情,懶懶地拍了幾下手,也許他對端木少校這種有悖樊副的腔調不感興趣。

  解散過後,端木少校叫住了我,問,站在排頭的那位高個兒叫什麼名字?

  我說,大強。他就是我昨天跟你說的大強。

  端木少校說,不錯,是條漢子,如果打仗的話。

  第四部分夜崗第一班

  新官上任三把火,端木少校到營部任職的第一周就調整了原有的訓練周表。最為明顯的調整是他把樊副安排的周三下午“全體參加農副業生產”換成了“四個教育課時”。同時,端木少校還規定周五的組織生活必須要活起來。營部原本有5名黨員,去年老兵退伍走了3個。兩個人過組織生活,自然沒那個氣氛。從某種意義上說,組織生活一次所達到的教育效果遠不如不生活。端木少校當然考慮到了這一點,他決定讓“共青團員”一起參加周五下午的組織生活,提前接受黨的直接領導。營部兄弟的檔案上,沒有一個不是團員,把大強也包括在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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