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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光站起來,在樓頂的邊緣,岌岌可危,說道:「你想問什麼就問吧。」

  時舟道:「沒有。」

  孟光輕輕地笑了一下,就像樓頂刮來的一陣風。他說:「為什麼。」

  時舟道:「不想知道。」

  孟光嘆了氣,抬頭望了一眼天空,上面一碧如洗,是一塊純潔的畫布,會有幾隻鳥落在上面。

  他說:「好吧。」

  時舟身後的樊青突然向前走了一步,她叫道:「孟少爺。」

  是風中的一聲鈴響,讓他想起了一些逝去的東西,還有人如此喊他的時候,他是年少且輕狂的。

  他們都是。

  孟光半長的頭髮吹散在臉上,捨得回頭看了一眼,看到樊青小心翼翼地走上來。她打開自己腰間的儲物袋,拿出了一張畫。

  孟光看著輕輕展開的如新的紙張——就好像這幅畫是一個少年昨日剛完成的。

  上面是一個失去雙腿的芭蕾舞女孩。

  樊青抿了一下唇,說道:「這是你的畫,當時我有幸得到的。我非常非常的喜歡。」

  孟光看著她。

  她繼續說道:「說起來可能有些俗……我畢業那一年,沒有如願以償地升入軍委。考核官說,雖然我的成績達到了標準,但是歷年來沒有女性進入軍委——他以這種理由拒絕了我。我非常地失望,甚至有些心灰意冷……是你一直在支持著我,你肯定不知道的。」

  「我有時候會想起你,想起你的畫。我想,這世界沒有那麼糟,有人一直渴望觸碰平等和自由。有人,就一定會有一天。我只要盡力等著,相信著,大概一定會等來的吧。」

  「謝謝你沒讓我變成一個疾世憤俗的瘋子。」

  樊青鬆開了手,那副畫落在了地上,被風吹到了孟光的腳邊,白色的light在角上靜靜地署著。

  light這個藝名曾經是一群人的信仰——後來他們大多數成了亡命之徒,也許連孟光這個最憎惡聯盟的瘋子都沒有想到,會有人對他留存著這麼溫柔的解讀。他瘋了,卻給了別人解藥——哪怕只有一個。

  樊青並不囿於過去,她明白孟光因為口中的「信仰」犯了什麼罪。他在刀尖上走過去,拖著長長的血跡逐漸地步入了極端。這些罪孽並不能因為她的一面之詞而免除。

  樊青後退幾步,目光終於從孟光身上移開,然後消失在了樓頂。她要說的說完了,如釋重負。

  時舟一直沉默不言,站在樓頂邊緣的那個人也是。

  孟光看著地上的畫,他沒有伸手去撿——他一隻手抓著欄杆,也沒法去撿。最後,它被風吹下了樓頂,在空中飄蕩著,好像方才飛過去的那一隻自由自在的鳥。

  孟光聲音的質地像羽毛:「她死了。」

  時舟安靜地看著他。

  他說:「我到處去畫畫,我走在大漠上,哪裡都去,平民窟,礦場,城市廢墟,走私商人窩,小型變異人的聚集地。」

  孟光的臉上露出一種惆悵的神色,他說:「我到了一座地下商場,人在那裡,都變成了亡徒,金錢和野心在生命的前面。我在那裡見到了她。」

  「她竟然長出了她的雙腿。但是她的羽毛失去了光澤。她本來應該是一隻驕傲的天鵝,卻淪成了雙眼空洞的奴隸,向人們乞討著陽光和食物。為了滿足私慾的士兵們折磨她,她也只能蜷起身子說『對不起』。」

  「然後……然後我便知道了,她是秦苛的實驗原料。她的雙腿,是秦苛的手筆。在那裡關押著的每一個人,都是他的原料。」

  「時零對你說得一部分是錯誤的。孟恩和一直知道秦苛私下進行禁忌實驗的事情。他只是裝作不知,放任秦苛一直做下去罷了。因為他也知道,秦苛做的這些骯髒的勾當,的確是人類未來的出路。」

  孟光搖頭,譏笑了一聲:「你們現在享受的這一切東西——抑制變異的藥劑,操控變異人的能力,甚至……可能在不久之後會與它們產生交流的能力,都是秦苛親手從鮮血里剖出來的。他是一個視人命如草芥的瘋子,但是誰也不能否認這些成果。」

  「他失控而心性變得極端,殺了你父母,這時候養虎為患的孟恩和才去追責他。」

  「這無可厚非,孟恩和是為了『聯盟的未來』,這是一個聯盟代領該做的。」孟光笑了一下,「可我為什麼恨孟恩和。因為你。」

  周遭變得十分安靜,風也倦了。

  時舟皺眉:「什麼。」

  孟光笑了一下,說道:「你還是不知道。」

  孟光看向時舟,說道:「你十九歲開始著手接管聯盟的事務,時舟,這麼多年,你有走進過這個世界最黑暗潮濕的地方看過一眼嗎?你就是一隻被養著的金絲雀。你的決策是總是為了地上的枝繁葉茂。那底下的根系呢,任其腐爛。」

  「那隻天鵝為什麼變成了奴隸,因為移民法。」

  孟光的眼睛浸在憂傷里。

  「你擴大了移民法里老弱病殘的占比。這看起來也十分的人道主義,但是這些人要怎麼在競爭殘酷的青空城生存下去?你又主張建立了收留所。後來,總務院不願白白地往收留所投大量的資金,將投入縮減了一半。再後來,孟恩和為了緩解收留所的壓力,將判斷為『失去大部分勞動能力』的人,送到了秦苛那——他缺原料。」

  時舟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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