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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立在沈梒身旁的謝琻目光一冷,剛想說什麼,卻聽謝老太太笑著道:「沈大人快坐吧。今日是家宴,不拘這些虛禮。」

  謝父嘴角一抽,捏緊了筷子。

  沈梒連忙致謝,與謝琻一同入席,這時侍女下人才流水般地上前斟酒、布菜、服侍眾人漱口淨手。片刻,謝華率先舉杯,沖沈梒笑道:「與沈大人兩年不見,風華竟更勝往昔,來,我敬沈大人一杯。」

  沈梒笑著舉杯,仰頭飲盡。謝華似欲活躍氣氛,又敬了沈梒兩杯,沈梒也來者不拒,酒到杯乾。待謝華第三次示意侍女加酒時,謝琻開口了:「哥,你少灌他兩杯。夏燥,酒性熱,他喝多不得。」

  謝華手一頓,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卻聽謝父驀地將筷子往桌上一拍,重重「哼」了一聲。

  廳里瞬間靜了一瞬。謝琻眯了眯眼睛,繼續向謝華道:「哥——」

  「把你的杯子放下!」謝父向謝華怒道。

  謝華撇了撇嘴,放下了杯子。沈梒平靜地抬眸,將目光投向謝父,可謝父竟不願與他對視,轉而看向了謝琻,冷道:「平日裡,無論怎麼叫你回家你連個人影都沒有,怎麼今日這麼主動了?」

  「這還不明白麼。」謝琻淡淡地道,「自然是因為沈梒——」

  謝父「咣當」一聲拍案而起,指著謝琻大怒道:「逆子放肆!你還敢說!」

  謝母臉上升起幾分幽怨,有些不滿地悄悄拉了拉謝父的袍袖,卻被他一把甩開了。卻見謝父怒極指著謝琻,勃然道:「你二人罔顧人倫禮法,列祖列宗也就罷了,經還敢如此明目張胆地招搖過市,現在還聯袂回家裡來,這——」

  謝琻「騰」地站起身,淡淡地瞥了一眼謝父,過去一把將沈梒拉了起來。謝父被他這舉動整蒙了,指著他茫然道:「你這是什麼——」

  「父親既然不認他,我們二人就沒必要在這聽您的這通訓斥了。」謝琻攬著沈梒道,「我是您兒子,可沈梒不是,他作什麼要白受這個氣。」

  謝父大罵一聲,拍案道:「那你小子給我留下!讓他走!」

  「我二人夫夫一體,他來我便來,他去我便去。」謝琻昂首道。

  謝父被他氣得「咣當」一聲踹了腳椅子。此時卻見沈梒將胳膊從謝琻手中抽了出來,轉身沖謝父微一欠身,平靜地道:「謝老將軍,可否聽在下一言?」

  謝父身形猛地一頓,竟奇異般地止住了已到嘴邊的一席話。他的面色很複雜,又惱又氣還有點不甘,他的樣子也十分古怪,似是想轉過身去不聽沈梒的話,卻又不願徹底背過身去,只能以一個僵直的姿勢立在原地,板著一張臉沒有吭聲。

  「謝老將軍的心情,在下十分理解。」沈梒垂眸道,「無論我與謝琻如何自處,卻依舊抵不過俗世規矩、旁人流言。我作為晚輩,不能亦不願讓老將軍為難。若您執意如此,我便以後再不入謝氏私宅,以後也會竟老將軍為前輩。」

  謝父僵硬道:「你這是什麼意思。那出了謝氏私宅呢,你們又待如何?」

  「出了謝宅,便是我和讓之的事情了。」沈梒將目光投向了謝琻,他正立在沈梒之側,靜靜地凝望著沈梒,「他待我情重,我亦不能辜負他的一片心意。」

  謝父面上的怒色起伏了一下,但奇怪的是,他卻並沒有出言訓斥沈梒,只是自己憋著悶聲生氣。

  在僵持之中,忽聽謝老夫人念了聲佛,笑眯眯地問沈梒:「沈大人,生辰八字如何呀?」

  沈梒愣了下,有些不明所以,卻還是如實說了出來。

  謝老夫人盤著手中的佛珠,嘴唇呢喃掐著手指算了半晌,忽然雙眼一眯,笑道:「天作之合,郎才女貌,絕世佳偶。沈大人的八字,和咱們家小麼和得很呀。」

  謝夫人面上一喜,卻被謝父怒氣蓬勃的聲音打斷了:「母親!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什麼意思,還不明顯嗎?」謝老夫人滿是笑褶的面上一收,瞥了謝父一眼,竟露出幾分威儀來,「何時學得如此霸道,事事都非要按照你說的意思來麼!」

  謝父隱忍道:「母親,他倆這是大不敬——」

  「誰說是大不敬了?」謝老夫人反問他,「皇上沒說大不敬,我沒說大不敬,我算出來的神佛也沒說大不敬。你算什麼,是比我大、比皇上大、還是比神仙佛祖大?」

  謝父的「你算什麼東西」訓人之法,看來是祖傳自謝老夫人之處,此時被教訓到了他自己頭上,威力也同樣巨大。此時謝父被訓得瞠目結舌,竟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謝華在旁邊坐山觀虎,早就憋笑憋了半晌了。此時見謝老太太出馬,威力巨大,當即出面打圓場道:「好了,沈大人快坐吧,無論如何今日這頓飯總是要吃的嘛。」

  方才一場針鋒相對的爭執很快消融於無形。謝父縱使有再多不滿,但礙於有謝老太太坐鎮,卻也只好緊緊捏著筷子隱忍不發。

  吃完飯後,沈梒十分知趣地早早告辭,謝父當然沒有多留他們,只有謝老夫人拉著沈梒的手笑眯眯地叮囑他以後多來家裡坐。

  二人並肩,一同向外走去。洪武二十七年的某個月夜,他們也曾如此在與謝家人吃完飯後,緩緩踏著銀輝走過這條路。然而那時的他們,雖兩心緊密相依,滿揣的卻是對未來的惶恐,以及唯恐世人發現的緊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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