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我仔細辨認了自己的相片,確認那被遮擋的就是“97”,我的筆記沒記錯。可這樣一來反倒使我想起另一個問題:1997年,離我們到來的2003年也就是相距五六年呀。難道在幾年之前還有一批如同我們一樣的人,“闖入”了黑戈壁,“祭掃”了碉堡山?他們究竟是誰?為什麼時過七八十年還要來這裡弔唁“天傑”?特別是(我不願意想到的是)1996年7月我們編譯出版了斯文·赫定的《絲綢之路》,裡面特意提到了黑戈壁的“丹賓喇嘛”的“巢穴”,我在這本書的代序《絲綢之路的經行者與探索者》之中,幾乎用了一個章節(第三節)寫到了丹賓喇嘛(假喇嘛、黑喇嘛)之謎。出版之後,我接到若干電話,其中有一些是來自內蒙古,他們都問到了關於黑喇嘛的情況。那時,我們正在編譯另一本關於黑喇嘛的書《蒙古的人和神》,我很願意與讀者談到黑喇嘛,因為他一直盤踞在我的心頭,不想能離去。難道說,這裡面有什麼聯繫?……也就是說,難道(老天哪)有人已經走到(搶到)了我的前頭?

  進一步,我注意到“敦煌天傑”這四個字,“傑”沒有寫作“傑”。“敦煌”兩字,上下排列;“天傑”兩字,左右排列。可令人費解的是,“天傑”兩字,卻是按豎行繁體的書寫慣例,天右,傑左。“傑”,可以說是簡化字,也可以說是異體字。但是,這如果是大陸人製作的,一定會是天左傑右。難道說,1997年是有人從海外來到馬鬃山,專門對黑喇嘛作出了自己的評價?

  一個多星期里,我悵然若失。

  不過我很快就確定,這種可能不會出現,不會是因為有人讀了《絲綢之路的經行者與探索者》,作出的驚人之舉。因為實際上在“敦煌天傑”附近我同時發現了好幾組文字,只不過別的都不如“敦煌天傑”清晰直觀。而且,從字體、從清晰度、甚至從字跡的“色澤”等方面看,這些包括“敦煌天傑”在內的“碑銘”肯定不是寫於同一個時期,不是同一批人所為。而且大部分的銘文,應該製作得比“敦煌天傑”要早,它們給我的總體的感覺也不一樣。再說,即便如此那只能證明我們的工作頗有成效,也不應該為之失落。

  我認真回憶了當時在那片顏色淺於整個地片的平灘上的所見。就在我的“敦煌天傑”相片上也可以看出,“敦煌天傑”四個大字之上,還有一片用青黑色礫石鑲嵌出的字跡。可以肯定那不是碎礫石自然散落在地上,而是人為的,只不過目前已經難以辨認就是了。當時我匆匆路過,曾認為那是模擬一個倒地的人形。我認定,這個淺色的平灘絕對不同平常。利用平灘作這個事的人,必定與黑喇嘛本人有特殊的關係。我的依據是,那一組大字,實際是一個特殊的“弔唁儀式”。“局外人”不會用這種方式銘感。這些字跡的製作相當“專業”,首先選擇大小差不多一樣的青黑色礫石,然後將平灘清理得細緻平整,沒有其他的石塊。再寫出字跡,將字跡刻成深深的槽,依次把礫石豎起來鑲嵌在槽里。最後,將多餘的土壤填滿深槽,並椎實。這樣作出的字跡就如同從地裡面長出來的。這種“碑銘”完全是因地制宜的,然而並不比在石條上鐫刻文字省事。如果他有石條的話。

  ——可是,不管它到底是什麼,這一切是誰、為了什麼而精心製作的呢?就在1997年的秋天,究竟是誰專程趕赴馬鬃山,在大地上鐫刻出那樣幾個大字?1997年的9月10日,馬鬃山的碉堡山究竟發生了什麼?

  ……1997年,我在幹什麼呢?時過幾年,已經記不起來了。

  如果深究製作“敦煌天傑”的人是誰?與黑喇嘛是什麼關係?我立即想到:應該調查黑喇嘛被刺殺之後,他的幾百名部屬的下落。

  馬鬃山當地傳說,在黑喇嘛死後,他的部下立即四散奔逃。一部分被外蒙古帶走了,大多數則散落在黑戈壁以及它的四緣,成了“兩用”的人:可以是牧民,也可以是強盜。奧勃魯切夫的《中央亞細亞的荒漠》提到,黑喇嘛離去之後,在碉堡山還有死黨留守。拉鐵摩爾也說:這一帶的強盜,有不少是黑喇嘛的黨羽。據楊增新1921年的電稿說:為了在馬鬃山站穩腳跟,丹畢加參向甘肅省方交納了40枝鋼槍,可是黑喇嘛實際帶入中國的槍枝不少於300枝,淨是好槍。這也是當時的甘肅、新疆、內蒙古、外蒙古一時拿他無可奈何的原因。在“後黑喇嘛”時期,這些槍械仍然在發揮威懾作用。

  《黑戈壁》十二(2)

  在絲路經行者筆下,特別是斯文·赫定及其團員們的筆下,二三十年代以黑戈壁為中心的廣袤區域裡,不但有強梁出沒,而且成了一些神秘人物的寄居之所。在1927年中國西北科學考察團剛剛來到額濟納時,就發生了這樣一件事:一支從哈密“渡過”黑戈壁前往額濟納的商隊,在離居延海只有幾天的路程時,被一些土匪劫持。商隊有30個商人,20個駝夫,100峰駱駝。他們有一支槍,但是在路過一座小小的廟宇時,住持的喇嘛認真地勸說他們不要攜帶武器,會誤傷人命。其實這在當地已經是常識:土匪為了一枝槍會傷人,為了財物則不。帶槍反會增加危險。商人聽從了住持喇嘛的勸告,將武器留在寺院。結果離開寺院不遠,就為4個土匪攔住。他們有50個人,但土匪有4支槍。而且土匪對他們販運的貨物一清二楚,簡直就和貨主一樣,可土匪對滿載的乾果、毛皮、雜貨一點興趣也沒有,要的只是銀元與所有的皮大衣。銀元是硬通貨,可黑戈壁的土匪居然要皮大衣,不拘多少。這就有點奇怪了。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