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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就像生活在一座墳墓里,一座被當作大炮陣地、軍械庫、軍營、盥洗室、廚房和無線電接收塔的墳墓。前兩天還可以忍受,但在那之後士兵們實在難以忍受下去了。沒有熱的食物,士兵們被困在坦克內充滿蒸汽狹小空間裡,不久就變得煩躁起來。因為沒有水洗澡,不久他們身上就發出無法忍受的臭味。白天,他們不得不在倒空的彈箱裡緩解一下。在這樣的環境下,他們更歡迎敵人的攻擊。

  駐紮在卡昂以西八英里處蒂莉村外的一輛馬克Ⅳ坦克的工作人員也處在這樣的環境當中。在前哨值班的第三天下午兩點,坦克駕駛員突然大喊:

  “警惕!英國人!”

  全體工作人員立刻驚醒過來。

  “10個英國人和一輛手推的反坦克大炮;現在正穿過田野。他們正在奪取陣地。”

  “高爆炸藥,”正駕駛員平靜地下令。

  “400米。”

  “開火!”

  這顆75毫米的炮彈在反坦克大炮的前面爆炸。10個英國士兵中,只有三個還站著。他們迅速向前衝到一棵樹枝低垂的蘋果樹下。

  “炮塔左30度。”

  “高性能炸藥。”

  “420米。”

  “開火!”

  炮彈的爆炸撕碎了樹的頂部。

  “開火!”

  樹的主幹被粉碎了。

  “開火!”

  整棵樹都被毀掉了。那三個英國士兵也被榴霰彈炸成了碎片。馬克Ⅳ坦克呆在那裡,等待著。

  這是殘忍的一刻,但還有一些時刻更殘忍。戰鬥部隊開始習慣每天遭遇的慘事,但他們很少習慣恐怖本身。

  拉爾夫·英格索爾陸軍上校發現自己在一個內陸小村莊的廣場上。“最令我著迷的景象是,”他後來寫道,“街道拐角附近路面上一個德國士兵的屍體。它已經被裝有履帶的車輛碾過許多遍了,以至就像連環漫畫裡的一個人物一樣被熨得扁平——真的,絕對扁平,手臂上的灰色制服在被壓得扁平的外套的右邊角落。它的黑色靴子和套在裡面的兩條腿又平又薄就像是從一張骯髒的紙板上剪下來的一樣。

  到處是死人,但與將要死去的相比,人們更容易忍受已經死去的。“我最憎恨的事情,”一位加拿大士兵回憶道,“就是他們會召集士兵用火焰噴射器燒掉他們的碉堡。每當我想起這件事的時候都會嚇得臉色發綠。我記得有一次有個堡壘被燒著了,我們能夠聽到裡面有人在大喊。我們不知道他們在喊什麼,我告訴軍士他們也許想投降,但大門被堵住了。我說很可能大門被炮火擊中,卡在那裡了,他們不能出來。但是軍士卻朝著那個拿火焰噴射器的傢伙大喊,要他打開加熱器,你應該已經聽到碉堡里那些德軍在尖叫。上帝,太可怕了!”

  就在這種偶然殘忍的氛圍里,英軍和加拿大軍隊在奪取卡昂的血腥戰鬥中前進與失敗交替進行。與此同時,美軍在西部正在取得間歇的收穫。在“猶他”海灘相對平靜無事地登陸之後,第七軍團的官兵在向瑟堡推進的過程中遭遇到越來越多的德軍抵抗,最後被阻止在瑟堡主要道路上的蒙特堡。

  另一方面,第五軍團的士兵在“奧馬哈”海灘遭到嚴重損失之後又重新站了起來,他抹去身上的灰塵,以非凡的鬥志向縱深處滲透,越過了奧爾河沿岸的德軍防線。到6月10日,第五軍團已經與他們左側貝桑港的英軍會合了。到6月11日,第五軍團向“奧馬哈”南部前進,準備奪取內陸10英里處的科蒙,他們還與為占有位於通往維萊博卡日路上的蒂莉而戰鬥的英軍補給。在西邊更遠的地方,他們向內地移動,準備奪取伊西尼,並威脅要與他們右邊的第七軍團會合。

  隆美爾現在首先考慮的緊迫任務是阻止第五軍團穿過維爾河河口,給盟軍提供一個連續的灘頭陣地。這次交戰的關鍵是卡靈頓,它位於通往瑟堡的主要道路上。

  6月10日這天,第五○二團、第一○一空降師沿著這座城鎮以北的一條長長的、沒有遮掩的堤道朝卡靈頓前進。這條堤道位於兩邊沼澤地的上方大約六到九英尺的地方,完全缺少掩蔽物,為隱藏在沼澤地邊緣高地上的灌木叢和灌木籬牆裡的德軍狙擊手和炮手提供了一個理想的射擊場地。軍團沿著長長的堤道,拉長距離,排成一列縱隊,蜷縮著、擁擠著艱難地向卡靈頓前進,敵人傾瀉下來的毀滅性炮火使他們遭受了嚴重損失。

  在這條致命的堤無上忍受了數小時之後,第三營第一連在6月這天的黃昏遭到了兩架德軍飛機的轟炸和掃射,在幾秒鐘內就有30人傷亡。之後,一件奇怪的事情發生了。第一連正在結束這幾天的艱苦戰鬥。士兵們已全身濕透,不斷被炮轟、狙擊、掃射和轟炸。他們中許多人只是暫時睡了一會兒。現在,他們屈服了疲勞,戰役進行到這個階段,一種源於長期殘酷的戰鬥的疾病也開始傳染諾曼第戰線的其他盟軍部隊。

  為了躲避空中打擊,第一連的士兵已經臥倒在地,現在他們躺在那裡,有點像著了魔似的麻痹。對於身邊發生的事情幾乎沒有反應,也不關心誰受傷或死亡。士兵們在機槍掃射中就睡著了,軍官們無論怎樣努力都無法讓他們清醒並且分不清哪些人睡著了,哪些人受傷了。有些士兵從堤上滾了下來,半截身體躺在沼澤地里。因為相信這些人受傷了,負責軍官從堤道上下來,來到他們身邊,卻發現那些人只是在睡著的時候掉進了水裡,甚至在他們觸到冰冷的河水的時候也沒有醒。其他人躺在地上,全身上下都濕透了,想以睡眠來消除由完全的精神疲勞而導致的昏睡狀態。在接下來的四個小時裡,他們再也沒有參加這個營的進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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