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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你回不去了。”

  他說,並在黑暗中大笑。

  “你是誰?”

  我問,但沒有答案。他隱沒在黑暗裡,和黑暗融為一體。

  “他放棄啦?”

  黑暗中一個聲音說。

  “還沒有,或許該再等等。”

  另一個聲音說。

  “這是哪裡?你們是誰?”

  我問,仍然沒有答案。

  ……

  我聽見金屬碰撞的聲響,像是手術刀和止血鉗。有滴滴的聲音,還有空曠的回音從

  四面八方傳來。這種感覺像是在做夢,但這樣的夢也很奇怪的很,因為只有聲音和感

  覺,沒有圖像。時間仿佛靜止了,我感覺到手腕上扎有靜脈注射的針頭,異已的液體冰

  涼的融入我的血液,回流到心臟,又流向全身毛細血管,在那裡發生化學反應,使我全

  身木然,不能動彈,仿佛被細碎的晶體浸泡。我還感覺到頭皮麻癢,像是被揭了層皮,

  耳邊有動脈跳動的聲音,像是潮汐一起一落,來勢翻湧,去勢緩緩。我聽到了心跳的雜

  音,醫生好象說過,我的左心室肥大,雜音大概是由此產生的吧。還有一種感覺,十分

  古怪,似乎大腦被風直接吹到,一直有尖銳的哨音在響,從大腦深處傳到耳膜,帶來折

  磨人的顫音。我的身體沒有動,卻感覺到自己在向上升,並移動向什麼方向走去,就仿

  佛…就仿佛靈魂出竅!

  我逐漸清醒時,聽到耳邊有說話的聲音:“今天吃藥了嗎?”“吃了,真的,不信

  你看我的嘴……”有溫暖的氣息靠近我的臉,我本能的感到那是一隻女人的小手,靈巧

  玉般閃亮,散發著溫潤的清香,這種氣味芬芳異常。我聽到一個輕脆的聲音說:“三床

  醒了。”然後有人撥弄我的手腕,我睜開眼,是一個年輕的女護士,她背對著光,因而

  整個人看起來都在放射聖潔的光芒,窈窕的身段,清秀端正的五官,還有好看的微笑。

  我剎那間看呆了。她望了我一眼,問:“頭還痛嗎?”我活動一下腿,告訴她:“不

  痛。”她呵呵笑了,又問:“可以起床嗎?”我活動一下腰,然後認真的告訴她:“可

  以。”她頓時滿眼笑意,用很優美的蘭花指撥下我腕上的針頭。但我覺察不到一點疼

  痛。

  這個護士叫竇凝,她說我昏迷了三天。

  這裡不是精神康復中心,是民生醫院。

  竇凝告訴我有人慌慌張張的把我送到醫院門診,然後就溜號了。我來時顱骨凹陷,

  顯然是出了車禍。竇凝猜測那人一定就是撞傷我的人。她還告訴我,醫生給我檢查過,

  除了頭部外沒有其他內傷。不過會很心痛,因為醫藥費要自己掏了。

  我靠在窗邊,頭上裹頭紗布,看起來一定像個阿拉伯人。窗外是醫院的停車場,有

  一百平方米大,東邊有花壇,種著月季,還有一株牡丹。月季花開了,紫紅的花分外扎

  眼。牡丹的葉子舒展一派生機盎然,在月季叢中高高獨立。有一個小男孩穿著病號服,

  在正南面一棵相思樹下撒尿,他的胳膊打著石膏,卻趣味盈然的把尿射的高過自己頭

  頂,一道水漬筆直的印在相思樹幹上,向下涓涓流淌。不遠處那個叫竇凝的小護士正在

  抿嘴微笑。不知為何,我覺得她的笑很熟悉,似曾相識。小男孩尿完後又蹲下來玩土,

  竇凝走過去,不知對他說了什麼,小男孩就牽著竇凝的手往住院部跑,很焦急的模樣。

  一會,他們的身影就都不見了。在相思樹下,有麻雀飛來,歪著頭注視著草叢裡的什麼

  東西。平靜里世界祥和,沒有陽光但一切依舊燦爛。

  我轉過身來時,鄰床的病號還在跟護士絮絮叨叨,單調的背景里他們像是美女與野

  獸。我躺在床上,思緒如麻。這些天發生的事太過詭譎,毫無頭緒。像是一場醒不了的

  夢魘,在夢與夢之間輪迴。我甚至開始懷疑自身的真實性,該不會也是夢中的人物吧?

  首先要確定的是我是誰,但我身穿病號服,沒有工作證,沒有身份證,就連床鋪上的牌

  子上都沒有名字,只有一個阿拉伯數字:九號。

  不知道為什麼,我總有種不對勁的感覺,好像是我自身,又好像不是。我記得自己

  的手上沒有毛,但現在的手上不單有毛,而且很粗,樣子很噁心。身體的諧調性也不一

  樣了,感覺很陌生。我花了很長時間才想通,汗毛的生長是因為撞傷了大腦,引起內分

  泌失調,諧調性的變化自然也是這個原因。我像是在刻意說服自己相信什麼,這種感覺

  竟也似曾相識。

  竇凝再出現時依然一臉的微笑,她端了盆仙人球放在我床邊的柜子上,她說:“送

  給你。”我直視著竇凝,問:“為什麼對我好?”她呵呵一笑,答:“別想歪了,我對

  誰都這樣。”我被她的笑感染,也呵呵的笑,說:“原來是我自做多情。”這樣說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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