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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此時,門猛地再次被推開。
段戾一把推開門,表情有些急切。剛才他在轉身關門的瞬間,似乎看到有熟悉的身影出現在院子裡面,對著門口方向舉起了酒杯。
然而,院子裡依舊是空蕩蕩的,和他起身離開的時候並沒有什麼區別。
只有那個酒杯,似乎被風帶倒了,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看來,還是我喝醉了。」
段戾掩上門,轉身離去。在他身後,還有萬千將士和風雨飄搖的萬里河山,那個有些天真有些軟弱的二寶,只會存在於這個小院子之中。
他上馬之時,再回頭看了一眼,隨後毫不猶豫地掉頭離去。
在一切安定之後,為了避嫌也為了不再起風波,段戾決定在餘生都會鎮守邊疆,不再踏入關內半步。
這也意味著,今夜是他同這段過往最後的告別。
翌日。
大軍啟程,向著京城推進。
大軍在段戾的指揮之下勢如破竹,京師防務軍不堪一擊。
最終,祁無過看著段戾親手斬殺了禍亂朝綱的右相,肅清朝廷,逼皇帝禪位於廢太子。
再然後,段戾拒絕了新皇的一切封賞,只求永駐邊疆,並立下誓言,安北王再不會踏入關內半步。
然,帝王多疑。
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帝王權術,擺在最前面的永遠是無情二字。
即便是段戾拱手將皇位讓出,依舊是無法避免新帝的猜忌。
他的命運,早已有了定數。
第208章 我來接你
意外發生得有些令人猝不及防,祁無過沒有想起來,也沒有預料到段戾是以這麼一種方式走完這一生。
關外蠻族趁著朝綱大亂之時,頻頻在邊關騷擾。
段戾清君側,殺佞臣,迎新帝即位之後,立刻就率大軍返回邊關,用了三年時間把蠻族徹底打散。
蠻族被打成數個小部族,逃到極北的苦寒之地,沒有數十年再難以恢復元氣。
就在段戾凱旋,才回到邊城府邸之中,在當天晚上慶功宴之後,他便吐血倒在了床上。
這病來勢洶洶,軍醫對此毫無辦法,即便是他的部下在當地廣徵名醫,甚至去了關內尋醫,依舊無法阻止段戾的生命流逝。
一月之後,威震天下的的安北王病死在了邊城。
即便是重病之際,他也沒有違背過自己的諾言,踏入關內半步。
段戾是死在邊關春日將來的前夕,那日是倒春寒,本已是有些些許綠意的邊關,又下了一場大雪。
段戾讓人把他從床上挪到了窗邊的塌上,又讓人把關得嚴實的窗打開。
做事的親兵想要勸,卻被段戾一眼瞪了回去。
即便重病,安北王也依舊是那個安北王,周身帶著戾氣和煞氣,只需要一眼,便無人再敢多說一句。
一切安頓好之後,段戾揮手讓所有人都退了出去,他就靠在塌上安靜地看著窗外。
屋子裡很安靜,仿佛能聽到外面的雪噗噗落下的聲音。
祁無過坐在窗台上,單腿曲起,另一隻則是隨意垂落在窗外。
他看了段戾有些瘦削的臉一眼,從對方在病中依舊清明的眼神中,看到了段戾的生命之火,已經快要熄滅。
看來,今晚便是終點。
祁無過什麼都不能阻止,也阻止不了。
他這些日子,細細想過事情的發展。
段戾的這場重病,應該是因為中毒。
宮中秘藥。在段戾離開京城之後,藥引便慢慢下到了他的飲食之中,只待邊關徹底平定的那一天,便是徹底讓之前積累毒素爆發的時機。
段戾就這麼沉默地看著雪,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祁無過轉頭,看著窗外,說道:「這邊關的雪,倒是一如既往的美。」
他本以為這自言自語,會向之前的每一次那樣,沒有任何回應。
沒想到,段戾開口了:「先生喜歡就好,我知您會喜歡這邊關的雪,邊關的月,比之那京城,這雪,這月都要純粹的多。」
祁無過一驚,猛地回頭,卻見段戾的眼神已經開始渙散。
看來,對方在彌留之際,一隻腳已經踏過了生死的界限,便能看到自己。
祁無過笑了笑,說道:「我很喜歡。」
段戾對著祁無過伸出了手,有些艱難地露出了一絲笑意,說道:「先生,你來接我嗎?」
祁無過起身,在段戾身邊坐下,抬手握住了他的手。
「恩,我來接你。」
段戾怔怔看了他片刻,說道:「我……」
他一句話沒說完,卻再也沒有了下文。
祁無過沒有動,就這麼安靜地握著對方的手,似乎在耐心地等著段戾把話說完。
直到窗外的大雪停了,他才嘆了口氣,抬手拂上了段戾的眼睛。
作為鬼差,祁無過又怎麼會不知道,段戾在那句話沒說完的時候就已經停止了呼吸。
他手掌從段戾眼睛上拂過,幫助對方閉上眼睛。就在祁無過的手將要離開的時候,一隻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祁無過看著段戾睜開眼睛,或者說,睜開眼睛的只是他的魂魄而已。
他睜開眼睛,眼底沒有神采,神情也有些茫然。
祁無過知道,他現在還處於剛死之時的混沌時期,並沒有理智。